姜南最后也没有去槐市。
东市的马行旁就是奴市,浏览着各色或羸弱或皮毛油亮的骡子和马,不觉间便来到了奴市。
奴市规模不小,有散卖几个的,也有圈着二三十人的。
如今大唐民生逐渐平息,百姓生活趋于安定,奴隶的来源也随之枯竭,偌大的奴隶市场,来买奴隶的买主比供人挑选的奴隶还要多。
竟还有卖传闻中昆仑奴、新罗婢的,昆仑奴指的是卷发乌身的奴隶,他们或精习乐舞,供人娱乐,或为奴仆,供主人役使。新罗婢由于她们都来自于新罗,同样是来鼎盛的唐朝寻活计的外国女子。
自穿越后,姜南节操已经所剩无几,在买卖奴仆这件事上,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允许别人买卖,但自己绝对不会主动去买,底线就是只能接受雇佣关系。
看着两个买主像买牲口骡马一样,比划着脸和身材看‘成色’,很快两个稍有姿色的婢子被挑了出来,自有人带着去市署办理买卖书契。
女奴又分为两类,一类是年轻貌美能识文辨字,一种则是上了年纪、样貌不佳的,只能用来做佣人使唤的。
姜南对于这样的交易只觉无比膈应,起身欲快步往前走,瞄着不远处圈着二十余人的年轻女奴人堆里,其中有一个便是之前来善和堂卖药材的李桃花。
圆乎乎的小脸瘦了一大圈,眼睛也没有之前乌黑有神。姜南神色一怔,不由自主朝那边走去。
周欣拉了拉姜南的衣角:“小娘子要买女奴?”
姜南这会子连仅剩的节操也掉了个干净,于心不忍,毕竟曾在自己面前站着的,是那么鲜亮的小姑娘。她想买,但是今日没带够钱,还得盘算着怎么压价。
见姜南近前,奴隶商人客气地问:“女郎是买家姬还是奴仆?”
“买个女仆,样貌周正、认识字最好会医术。”
各个奴仆的出身、年岁、技艺,奴隶商人都有记录,好些奴隶商都是合伙做生意,奴隶的买家与下头的卖家不是一个人,故而这记录很有必要。
虽姜南只买一个,那奴隶商人却也没有怠慢,笑着对她道:“女郎稍等片刻,待某翻翻册子。”
“巧了,这个李桃花原先家里种过药材,也识字。”奴隶商人指着人群里一个个子不高的女仆道。
姜南终于看到李桃花正脸了,脸蛋都消瘦成瓜子脸了,原先脸上白嫩,这会子却脸色暗淡发黄,虽如此,却还算得上清秀,只是眉头拧着,目光冷漠,一副就这样吧,爱咋咋地的表情。
姜南走到跟前去看,不知是出于对美女的风度,还是职业操守,那奴隶商人陪着姜南走进奴隶圈。
李桃花看到姜南,眼圈一红,嘴巴努了努,还是什么也没说低下头。
“你懂医术?”姜南问道。
李桃花微微点头,“算是认识些药材。”
“可有读过医书吗?”
李桃花声音更低:“《伤寒杂病论》、《神农本草经》。”
奴隶商人沉下脸,这女奴回话的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得,“好好回女郎的话。”掐着李桃花腰间的嫩肉,恨恨地骂道。
李桃花不躲不闪任由他掐。
奴隶商人越发生气了,“还甩脸子!你是给谁看?你若是还不给自己找个好主,下次就把你送到做奴仆那块去。”越骂越气,干脆拿墙角的扫把朝着李桃花一顿乱打。
李桃花缩肩拱背捂着头脸任他打。
姜南看不下去,抬手劝解,奴隶商人才停了手。
“为何被发卖?”姜南问道。
“家中突变,耶娘卖了我给三哥换了聘礼。”
姜南:“......”行吧,有点理解李桃花为什么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了,却不理解她父母——先前还有余钱念书,怎么为了点聘礼就要卖女儿!
奴隶商人却觉得一定是这李桃花家里不好,又或者是胡说八道的,在心里埋怨前面购买奴隶的同伴不靠谱,对姜南赔笑道,“小娘子若不着急,明儿还到一拨,届时小娘子再来看看?”
姜南对奴隶商人笑道:“不用,就这个吧。多少钱?”
这个李桃花在六千钱的档上,如今看来这医术还指不定怎么样,又这副鬼声鬼气的德行,奴隶商人也懒得搁手里再调教他,自动降了点价钱,只索要五千五百钱。
姜南并不说贵,只笑道,“今年雨水实多,年成不好,待回头收秋税,城外不知道多少卖儿卖女的呢。”
姜南顺嘴危言耸听,奴隶商人却当了真,毕竟眼下生意看似红火,也听到雨多稻米收成不好的流言。况且这李桃花年岁着实太大了,脾气性子不好改,卖了这个转手买两个小的好好调教一番。
两人一番讨价还价,终于以五千钱的价成交。姜南让周欣回去取了钱,自己在这里等。交了钱并去官府办了买卖公契,姜南对在自己身边的李桃花子笑道,“跟我走吧。”
姜南领着昂首挺胸的周欣和垂头耷脑的李桃花回家去。
东市物件全,一次性给李桃花置办了些铺盖日用。
见花了许多钱给李桃花买东西,她还是那副半死不活,游魂似得样子,周欣颇为生气,还回头连着甩了李桃花还几个白眼儿。
姜南失笑,不知道周欣竟然还有欺负生面孔的特性......
因着两边都已经装修好了,姜南把最里间靠着灶房的那间,给李桃花先住着。
回到善和堂,太阳还老高,没到准备暮食得时候,姜南和周欣一早出门,这会子午食还没用过。祝娘子帮着李桃花铺好床褥出来,回头对着三个人道:“先去后面洗手洗脸,灶上热着饭。”
李桃花没什么表情的跟在姜南身后,去了后面。
姜南把碗筷摆好,坐在案前,看着李桃花还站着,拍拍凳子,“吃饭吧。”
李桃花看姜南一眼,坐在案前吃了起来,看起来是真饿了,吃的不慢,但样子并不粗鲁。
等李桃花吃完,姜南问她:“你适才怎么不躲呢?躲一躲,还能少挨两下。”奴隶商人是惯会算计的,奴隶是资产,断不会自己把‘资产’打死打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