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张怀义的车彻底消失在黑夜里,陈舒颜才缓缓收回视线,心里的酸涩不断地往鼻腔涌,她脸上的笑容维持得很艰难。
篝火燃烧得很旺,那跳跃的火光烤得陈舒颜脸颊发烫,她微微往后挪动,一半脸隐在黑暗里面,看上去有些晦暗不明。
大家并未因为裴棠的离席而有异样,仍然欢喜地交谈着,宋时意拿了一些羊肉走近陈舒颜,“吃这个,刚切下来的。”
陈舒颜微笑接过,盯着色泽诱人的羊肉看了片刻,却并无胃口,似是无意地问道:“裴棠走了,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呀,我看安迪跟导演说了几句什么,导演点了点头,看那样子像是有急事。”说罢,宋时意这才注意到大老板不在了。
她看了一圈,何尚文也没在。难道大老板也走了?不能吧,裴棠走,他也走?还是说,他是跟着裴棠一起走的?
这样一想,宋时意的心“咯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今晚压错宝了,只怕大老板中意的人从来都是裴棠。
陈舒颜的手指轻轻扣着盘子上的纹路,脸上平静得看不出喜怒,只听到她轻声说:“我累了,先回酒店休息了。”微风拂过,陈舒颜的长发飞扬起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抬手去拂,却触碰到一阵湿润。
“舒颜,怎么啦?”饶是心情再跌倒谷底,宋时意也没怠慢了陈舒颜,她看陈舒颜捂住眼睛半晌没动静,将她手里的盘子接过来塞给小西,关切地凑过去问。
陈舒颜摆了摆手,“没事,沙子吹进眼睛里了。”
“要不要紧?”宋时意赶紧递了纸巾过去,语气再关切不过,“这里风沙大,我们回酒店吧。”
“没关系,我让司机送我回去就行。”陈舒颜用纸巾擦了一下眼泪,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你和他们继续玩儿吧,你走了他们该多扫兴。”
裴棠和张怀义的同时离开,失去了玩乐心情的何止陈舒颜。宋时意走过挽住她的胳膊,亲密道:“你走了,我还有什么可玩儿的,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回去的路上,宋时意和陈舒颜都保持长时间的沉默。窗外是一望无垠的戈壁,墨蓝色的天际下连绵起伏且望不到边的沙丘形成了一团团暗影,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车里,小西正埋头玩手机,宋时意侧过头去,就看到她正给何尚文发信息,字太小她看不清楚。宋时意心里一动,问道:“何哥怎么说?裴棠姐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此时此刻,陈舒颜的反常让宋时意笃定,大老板跟着裴棠走了。
小西从容收了手机,慢声道:“我没问,不知道啊。”
闻言,一直垂眸不语的陈舒颜朝小西看了过来,神情意味不明。
“你没问?”宋时意皱了眉,“那你给他发什么消息?”
“哦,我怕大老板担心陈小姐,就跟何哥说,我们陪陈小姐在回酒店的路上了。”
宋时意看了眼面不改色的小西,明知她撒谎,但她也没有戳破,反而笑了笑:“还是你想的周到,确实应该说一声,不然大老板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肯定会怪我们没照顾好陈小姐。”
“怎么会,我多大个人了,还带着司机,有什么不放心的。”陈舒颜平静地说。
张怀义若是真的在意她,就不会一句话不说就跟着裴棠走了。当然,她也很清楚如果她没发那个朋友圈,今晚张怀义根本不会接受邀请大老远来这里吃烤羊肉。
陈舒颜是带着孤注一掷的心情来这里探班宋时意的,当她知道裴棠也在这个剧组时,她没想太多买了一堆东西就来了。她没见过裴棠,但是十分想见到她,她想知道那个曾和张怀义有过亲密连接的人到底有何魅力,以至于张怀义对她的连番示好无动于衷。
见到裴棠的第一眼,陈舒颜当然是惊艳的,但是比裴棠美的人也不是没有,所以她并未将裴棠的美放在心上,到底是张怀义在意过的人,太普通就说不过去了。她倨傲地想,虽然长得是不错,但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好人家谁会把女儿放在娱乐圈?
所以,陈舒颜在朋友圈发了与裴棠的合照,然后安排今天晚上的聚会,并向找怀疑发出了邀请,她笃定他一定回来。她自负地认为,自己出身名门,学历相貌无可挑剔,只要张怀义到现场,她与裴棠相形见绌,哪个是最优选择,张怀义这么聪明当然会知道。
张怀义不出所料地来了,期间他甚至没看裴棠一眼。但也正因为他没看裴棠一眼,陈舒颜才意识到裴棠在张怀义心中的分量,比她以为的多得多。于是,陈舒颜用了自己曾经最嗤之以鼻的手段,刻意与张怀义表现得亲密无间,只想让裴棠也体会一下吃味的感觉。
但是陈舒颜很快就知道自己失策了,裴棠似乎挺不在意张怀义的,她始终懒懒地窝在角落,对于周遭的一切并无过多兴趣。直到那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走到裴棠面前,陈舒颜才不得不向自己承认,她一分胜算的把握都没有,因为原本还在认真听她说话的张怀义,见到裴棠与那个男孩聊天,脸色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在生气。
当裴棠的手捏上那个男孩儿的脸,陈舒颜甚至失态地愣了一下,而张怀义看向裴棠的眼眸已有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陈舒颜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餐盘,心里已是一片兵败如山倒的荒凉。
她一直以为,是裴棠用了手段,靠美色引诱张怀义。所有的绯闻与暧昧,都是裴棠主动为之。但原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从始至终裴棠都没有多么在意张怀义,一直想要靠近的人,是张怀义。
想起自己自从见到张怀义第一眼开始的都有示好,以及自作聪明的暧昧,陈舒颜羞愧难当,裴棠没有跟她正面交锋,甚至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敌意,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在裴棠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与陈舒颜不同,此时此刻的裴棠,脑海里全是裴太太,任何人都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车开出去上了高速,安迪终于打通了裴正的电话。
“你有没有怎么样?”安静的空间,放大了安迪的焦急。
裴正皱眉,“我能怎么样?”
裴正好好的,安迪的心一下子放回肚子里,看了一眼旁边的裴棠,讷讷道:“裴棠说家里出事了,我看她一脸焦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