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棠睡得很沉，一半身体躺在沙发上，两条腿还搭在地上。
这样都能睡着，想必是困极了。
张怀义轻轻将门掩上，走过去帮她脱了鞋，再轻轻把她的腿抬到沙发上去。
带着余温的外套盖在身上时，裴棠似有感觉，抬起头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张怀义以为她醒了，动作僵了一下，结果她又躺回去，侧了侧身脸朝沙发里面再次睡了过去。
张怀义坐到另一头的沙发上，静静地陪着她。
裴棠睡得很香，醒过来时已经暮色四合，包间内只有一盏台灯发出微弱的光。在一室昏暗里，裴棠有些怔忪，她到底睡了多久？
“醒了？”
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男声，裴棠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循声看去，张怀义就坐在对面，光线太暗，她看不进他的表情，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轮廓。
“我睡了多久？”裴棠坐起来，感觉有东西落到地上，她俯身捡起来，才发现是张怀义的外套，平静的心跳得快了起来。
“近4个小时。”张怀义起身开了大灯，昏暗的包间内瞬间亮堂起来。
一室明亮里，张怀义身着白衬衫和没有一丁点褶皱的西裤，气质卓然地向她走来。
裴棠有片刻的恍惚，第一眼见到张怀义的样子与此刻重叠，她竟然还是那么心动。
“怎么了，不舒服?”张怀义走近，看她神情恍惚，不由得担忧起来。
“没有。”裴棠穿上鞋，起身把外套还给张怀义，“你怎么不叫醒我？”想到他就这么静静看她睡了四个小时，裴棠有些赧然，她向来睡相不好……
“难得看你睡得这么沉，叫醒你我于心不忍。”
这话裴棠不知怎么接，低头佯装整理包包：“走吧，你之前不是说要回酒店？”
“好。”张怀义伸手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包。
裴棠对张怀义此刻的行为有些五味杂陈，但终究没说什么，努力摆出自然的神色，跟着他走出了饭点。
他们来时，是张怀义开车的，她的车留在了医院。裴棠想说自己打车回去，却又觉得过分矫情，于是什么也没说，坦然地上了他的车。
裴棠的过分沉默让张怀义说不出地难过。以前的裴棠虽然在他面前常常是低眉顺眼的，但灵活转动的眼珠下是无法隐藏的古灵精怪，但如今，她即便笑着，那笑容里也满是惆怅。这时的裴棠像是回到了刚到星耀那一年，那时她也是常常走神，笑意不及眼底。后来她慢慢地好起来，善变又机敏，蛮不讲理起来连他的面子也不想给，十分个性。但现在，裴棠没有了灵魂，分明很不快乐，但是她却时常挂着言不由衷的笑容。
张怀义觉得心疼，如果他能够预知未来，当时的他一定毫不犹豫放下所有仇恨，好好地接受裴棠对他含蓄又执着的喜欢。那些无法挽回的遗失本来已经过去，是他自以为是，谋划了周密的报复蓝图，他以为自己足够聪明，掌握了全局甚至预见了结果，但是他没想到太自负的话，老天是看不过眼的，所以它就让裴棠来惩罚他。
“裴棠，你昨天说的话还算数吧？”
车窗外的法国梧桐金黄一片，在微风中缓缓飘落，笔直的主干道上覆盖着一层金黄色的树叶，车疾驰而过，落叶像是纷飞的蝴蝶，沿着车尾翩翩起舞。裴棠看得出神，没听清张怀义的话，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说什么？”
张怀义笑了一笑，“我说，我们结婚吧。”
“……”裴棠一脸“你在开玩笑吧”的表情。
“你昨天说要以身相许。”张怀义戏谑地看着她：“我同意了。”
“我那是……”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说的那句话，我都当真了。”张怀义打断她的话，伸手去握住她无所适从的手：“也许你觉得突然，但其实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之前是我的错，没有想清楚很多事，但现在我分清楚什么更重要。”
如果是一年前张怀义说要跟她结婚，裴棠大概会马上拉着他去民政局，因为担心他反悔，可是现在……
裴棠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还是不要了吧，我们……并不合适。”他是耀眼的天之骄子，而她只不过是一个身世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如果不是裴太太的收养，她哪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更何况现在的她，连维持平和的心态都格外艰难，又怎么敢去成为什么人的妻子？
“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她的拒绝在张怀义的意料之中，“你想清楚了再说吧。”
张怀义的请求太诱人，裴棠无法当着他的面说不，还好前方就是裴宅，她连忙说：“我到了。”
张华义停下车，裴棠解了安全带，讷讷地说：“我先进去了。”
张怀义不想逼她，温和地说：“好，晚安。”
裴棠满腹心事地走进裴宅，一眼就看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明叔。
她突然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没做，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明叔。”
“棠小姐！”明叔比裴棠想象的激动，他几步走过来，“你昨晚去哪里了？吓死我了。”
“我去找陈勇了。”与明叔的慌乱相比，裴棠淡定得多。
闻言，明叔愣了一下，像是无法理解她的行为：“你为什么要去找他？我跟你说了他就是个泼皮无赖。”
“他确实是个泼皮无赖。”裴棠重复着明叔的话。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了很多，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裴棠停顿了一下，又说：“明叔，您不肯跟我讲实话的话，我还是会去见他的。”
明叔讳莫如深地看着裴棠，片刻后颓然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妈为什么会给他钱？”
“不是说了吗，因为车祸……”
“明叔，你还是不肯说实话，我查过妈妈的车，近几年来从未出过事故。”裴棠很平静，“如果您还是不肯说，那就算了。”
说罢，裴棠就径直往屋内走。
明叔叹息一声，追了上去：“棠小姐……”
裴棠转身，“您不想要我去问陈勇也成，等妈妈好了，我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