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殿下只是不让我随同出海,便是让我即刻离宫也是做奴才的福气。”
大监手中拂尘一甩,哼了声,看他嗫喏不再言语,这才离开。
小太监不愤的冲着他背影啐了一口,“不过一个死太监,耀武扬威个什么,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你好果子吃。”
他骂了个尽兴,并不知道他离开后,空气中无声晃动,原本站在那的一个人影消失不见。
郁南见船甲板上始终无人,便有些放松警惕,最后索性直接盘腿坐在甲板,身子前倾一笔一划照着书文写字,不时靠在船壁上休息。
陵阳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不伦不类的坐在那扭着脖子,上半身的青褂子纵折,下半身的襦裙褶皱一团乱的被束在一处。手上染着黑乎乎的墨汁,裙子也一块黑一块灰,连脖颈都带着干涸的墨皮。
陵阳瞳孔几不可察的收缩,连甲板也有一层污迹,暴怒出声:“郁南!你在做什么!”
“写字啊。”郁南被陡然一吓,声音有些茫然的弱。
反应过来,她扯着“荒”这个字给他看一下午的努力成果,那姿态简直在无声替她说,你做什么突然吓我,我有在乖乖练字啊。
陵阳太阳穴突突在跳,隐忍着将她抛下船,再将船用水洗个一百次的冲动,嗓音余怒未消的道:“站起来!不洗干净不许你出来见人!”
若是郁南知道陵阳此刻的想法,想必“洗船工”这三个字就牢牢的扣在了他头上,不过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
“殿下,马上要出海。”郁南急了,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墨点和脏污也觉得不妥,但她要是还得回去沐浴更衣,洗到他认为干净的标准,怕是船早都不见影了。
“那你就不用出海了!”陵阳语气隐森,脸色沉的比黑云齐聚还可怕,四周噤若寒蝉。郁南试图再挣扎,就被大监递过来的一个眼神停住了动作,想了想,还是回去清洗换衣去了。
大监眼中赞许还未来得及收回,就梅开二度对上了陵阳阴沉的双眼,只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开口,大监也聪明的选择了缄默。
“礼部那群人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太子殿下,已按照所有人一月的份例准备妥当。”回话的这人是刚上来的海事总管宁春良,实际上也就担了个响亮的名头,无甚实权。
“嗯。”陵阳又随口问了句。
“嘱钦天监那边看了吗?”
“禀殿下,钦天监说七日内,海上无风无雨,定然一路顺遂,平安返回。”宁春俩依旧拱着手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半分以免逾距,战战兢兢生怕出错。
“酉时三刻,罢了。”陵阳话到一半,又不动声色的收回,在宁春良略疑惑的眼神中,平稳如常道:“酉时末,整装出发。”
见宁春良奉命离开,陵阳独自一人立在甲板,海风吹动衣袍烈烈。
“海一,吩咐甲字暗中随护,你和天字号守着东宫,一只鸟都别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