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在昏睡中,忽然感觉脸上传来溺水的窒息感,她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就对上一双漆黑冷漠的眼睛。
她还晕着,头脑不太清醒,烦躁的挥了挥手,啪一声打在正弯着腰的陵阳胸膛,嫌弃道:“好烦啊,快走开。”
“谁烦?”陵阳抓住她在空中的手,黑着脸阴沉着声音问。
“你!”郁南抽着手,却没力气抽不出来,索性翻过身不理他,以背影表达她的不高兴。
“好想睡。”郁南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的尾音几不可闻飘散在空中,慢慢阖上眼皮竟然在陵阳明显发青的脸色中睡了过去。
陵阳面色疏冷,凉凉的注视着她的睡颜,郁南失了血色的小脸苍白一片,眼睫上挂着泪珠,看起来仿若没断奶的幼兽十分的可怜。
陵阳无意识的伸出手指,替她拭去,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感觉到手指上的湿润,微愣,半晌,有些迟钝的捻了捻,像是掐灭有些微弱的不该有的念头。
夜渐渐深了,海面上更是暗淡,陵阳静默的站了一会,便状若无事的折身去沐浴更衣,散乱的案牍已经理清,整整齐齐的按照陵阳习惯的顺序放在那,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个开始批阅。
翌日,天刚刚泛白,早起浣衣的妇人抱着木盆打折哈欠往外走,抬眼一看忽然发出一声尖叫,木盆砸在地上,里面的衣服也洒了出来,甚至有的漂在了水上。
“啊——!死人了!!”妇人颤抖的手指着不远处低调奢华的船只,那里双脚倒吊着十几个死尸,尚未彻底干涸血迹在夜里汇聚成小水沟,眼睛突出来双目圆睁,只一眼,就吓得人魂飞魄散。
这一声尖叫引得不少人出来围观,俱都看见了这副场面,有不经事未出阁的姑娘吓得脸色惨败,直直俯着身连连干呕。
这一番动静,即便惠王船上仆役睡的再死也走出来,登时吓得一凛,连滚打爬去通知惠王。
可惜惠阳此刻并不在船舱内,等得知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此刻,海中一个无名小岛,海边停泊着一艘富丽堂皇的船只,雕栏玉砌,鸽子在空中盘旋忽而掉下一个半手指大小的竹筒,侍卫捡起来,查看一番忽而步履匆匆的朝着船舱内走去,撩开外帘发出叮咚清脆而急促的响声,仔细一瞧,才发现是价值百金的深海红珊瑚珠钏编织而成,可谓穷极奢华。
侍卫行了一礼:“惠王。”
四时鸟兽云母曲屏后榻上斜倚着一名风流罗秀的男子,灰色袈裟衣襟大徜半落不落的搭在胸前,旁边跪坐着两名着粉蓝轻纱的女子,正喂着他美酒。
侍卫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身子伏的极低,显然对屏风之后的人十分惧怕。
“那边传来消息。”
那边,自然是陵阳,若不是他点明,谁能猜到在朝中淡泊名利一心远离纷争的惠阳私底下却是这样的行事做派。
惠阳眼眸微眯,厌恶几乎毫不掩饰,手一挥让她们退下,其中粉衣的新来不久,仗着宠爱不肯依,撒着娇挽着惠王臂肘。
侍卫闭了闭眼,似乎不敢看接下来的惨状。
年近三十七的惠王保养的极好,眼角连细纹都没有一根,乌发雪颜,气度儒和倒真有那么几分超脱尘世,他搭在龙头的指尖轻移,如同蛇一般爬上女子纤细的脖颈,一双眼好似三月桃花,温和昳丽,沾染酒水的绯色薄唇轻启:“不想走么?”
粉衣女子被迷惑一般连连点头,惠王在她爱慕的眼神中手掌骤然收紧,五指紧紧掐着她的脖颈,看她脸色由青转白,才无趣的送了手,如同破布一般,整个过程轻松悠闲的如同在午后折一束花枝。
下一刻,角落里便有人出现,熟练的把她拖走。
“惠王,太,太子殿下平安无虞。”侍卫嗓音微紧,垂着的眼眸难掩恐惧,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在惠王陡然阴沉下来的目光中,头皮发麻的一口气把话快速说完。
“我们的人全军覆没,还,被倒挂在了京中王爷的船舱,太子殿下说,这是他对您尽孝。”
砰!
屏风被砸出去的杯盏骤然击落,东倒西歪的噼啪砸在地上,惠王眼眸露出浓烈的杀气,真是好一个陵阳!他派出了上百人都没能杀了他!真是命大的很啊。
“王爷,眼下百姓议论纷纷已经传到了宫禁,若再放任下去,这次不单损兵折将,恐于王爷名声有碍。”
惠阳一步一步踏在散架的屏风,骤然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刀,架在他脖颈,含着滔天怒火,语气森然道。
“你说,没用的废物,该不该死?”
侍卫心中惊骇,却不敢动,生怕稍有不慎就会被惠阳杀死,即便他是惠阳心腹,陵国谁能知道,最是不染尘埃的道士王爷私底下却最是嗜杀,视人命如草芥。
“王爷,此次部署属下们已经反复推演确保万无一失,可太子麾下似乎最近收拢了一个能人,也正是此人的奇门遁甲之术让属下们有失防备,才叫太子逃脱。”
“哦?”惠王将信将疑的把剑收回,随手扔在一边。
侍卫轻轻松了口气,继续禀报:“听说当时动响极大,而后火光漫天,我们的人折损大半,后来本打算里应外合偷袭,也被那人挡在了太子身前,这才,前功尽废。”侍卫不甘的吐出最后四个字。
“去查。”惠阳忍着怒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若能归我所用便罢,若不能。”
“哼。”
“是。”侍卫背脊一凛,便要弓着身退下。
“等下,先准备船,启程回京。”
“我好外甥送我这样一份大礼,我怎么能不再朝堂上“好好感谢”呢?”惠王在笑,眼睛里却看不出一丝笑意,反而寒冷如刀。
既然只是警告,那么很显然陵阳没有拿到证据,而他这个外甥又一向残忍暴戾,送到手边的机会,他怎会错过不把它做实呢?
毕竟,虽然是正统嫡出,但面对一个让人胆战心惊随时都会丢命的君主,那些见风使舵的大臣怎么也会疑虑几分吧?
陵阳,如此想来,倒是要多谢你了。
惠王凉凉的笑了笑,眼中精芒乍现。
郁南昏昏沉沉直到次日也还没有要醒的迹象,陵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