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常溪感觉自己睡得好沉,她知道,自己梦到了沈汀舟。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时,她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当时还是高中生的沈汀舟可真可爱啊。
常溪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天花板,四周弥漫一股清洁剂的刺鼻味道,耳边似乎隐约听到水滴缓缓落下的嘀嗒声。
她还是有点印象的,记得自己为了蹲到沈汀舟,跑去人家公司的停车场里几乎从早耗到晚,结果又饿又累时,碰上了沈汀舟。
一番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后,常溪胃病犯了,而且愈演愈烈,最后神志不清就觉得眼前一片恍惚。
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太清楚。
不过简单地瞄了瞄周围,她应该是被人紧急送医院了。
常溪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她皱了皱眉,忽然感觉到自己有一只手被一道力量紧紧抓住。
她侧头望过去,有些惊讶。
居然是沈汀舟,他攥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而他抓着她的那只手,手背上还连着点滴。
沈汀舟并未察觉到她醒来,他自己看上去倒是很累的样子,常溪想起刚才停车场里,他还一副毒舌的架势,好像从早工作到晚,浑身还有用不尽的劲头。
可是现在的沈汀舟却卸下了周身锋利的刺,他趴在她病床边悄然沉睡,一边紧紧牵住她,嘴里好像还在喃喃自语。
常溪看到他摘了眼镜,眼底下隐隐泛着青色,才知道,其实他也会累的,只不过之前装得很完美。
此刻的沈汀舟额前的头发都散落了一些,常溪这才觉得他仿佛又有了几分刚才梦里,年少时那种感觉……
沈汀舟似乎发梦了,他额头冒出汗珠,浓眉微蹙,嘴里嘟囔着一些话,但是听不太清。
常溪不敢起身,深怕惊醒他,只好努力去听他的梦话。
这时,她却眼尖瞥到沈汀舟眼皮微颤,紧接着,他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紧闭着的眼眸就这样偷偷流下一滴泪。
泪水顺着眼头滑下,碰到他高挺的鼻梁,被困了片刻,随即如滑滑梯一般,一路顺遂,最后润湿了他的薄唇。
常溪咽了咽喉咙,察觉到他现在难得一见的脆弱,也终于听清了他说什么。
他说。
【别分手好吗,溪溪。】
沈汀舟牵着她,即使睡着了,还是用尽力气,好像怕她跑了一样。
常溪记得,她和他说分手,是在那个下雨夜,他顾不上撑伞,就那样孑然一身跑去她住的楼下等,即使淋得一身狼狈,都浑然不在乎。
那时,沈汀舟疯狂打她电话,以为她躲家里不出来见他。
他却不知道,她绕了另一个方向,躲在他身后一条小巷子里,也陪着他淋雨。
她手中的手机震动个不停,但她就是不敢接。
沈汀舟见她不接电话,于是就喊楼,他一声大过一声,即使大雨滂沱,也险些盖不住他一声声的常溪。
直到常溪浑身颤抖打给他,他喜出望外,电话里声线抖动,像得到糖果奖励的小孩。
可她对他说,“沈汀舟,再和你说一遍,我们分手。”
“不,不不不!”沈汀舟急忙喊着,“不是,溪溪,你听我说完好吗?你别挂电话”
“没什么好说的。”
常溪死死掐住手机,听到一向骄傲的沈汀舟头一回那么卑微。
“溪溪,不要……我求你,我求求你好吗?不管什么原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努力去克服,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全部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分手,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沈汀舟在前面,卑躬屈膝。
大雨里,他的身影如此单薄,仿佛再有一击,他就要倒下。
常溪指甲掐着自己的手掌心,疼得她一场清醒。
“分手,我们不合适的。”
“合适的合适的!不合适我为你改变!”
“我挂了。”
“别挂!不要!”沈汀舟带着哭腔。
他望了望天空,忽然好像说不出话,最后,他好像真的是哭了。
“……不要分手好不好,溪溪。”
常溪当时怎么做?
她把电话挂了,然后默默陪着他淋雨,看着他最后在大雨里哭喊、崩溃,倒地不起。
再次听到28岁的沈汀舟在睡梦中说出当年对她的哀求,常溪无法冷静。
她终于恍然大悟,在停车场里他为什么要对她刻薄地说,让她求他,求得他高兴了,他就考虑放她一马……
他真的在报复她,不,他是变相地提醒她,她当年是如何不顾他的苦苦相求,狠心对他。
可惜当时她胃里难受,又急着达到目的,根本没空去深思他的用意。
常溪叹息一声,她还以为,时隔多年,彼此真正步入社会,经过无数的磨炼,他这样的身份,对年少如此荒唐又无济的爱恋,该随着时间抹灭了……
她被沈汀舟搅得后半夜无眠,只是红了眼眶,默默咬着嘴唇,也无声抽咽。
直到天光微亮,护士进来查房,顺便更换点滴瓶,这才惊醒了沈汀舟。
常溪连忙闭眼装睡,呼吸都刻意放平。
沈汀舟迷迷瞪瞪间,起身让位给护士工作。
常溪感受到他的手抽离,她却还能体会到他掌心残留的余温。
如此温暖,如此可靠,就这样紧紧牵了她一晚上……
等一切都妥当,沈汀舟也清醒地站在她床前,常溪才装模作样地睁开眼睛。
沈汀舟见常溪醒来,于是又变回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常溪差点以为他四川的呢,变脸功夫简直炉火纯青。
常溪假装不知道他昨晚做梦的样子。
“嘶……我怎么会在这?”
沈汀舟理了理黑色风衣,又用手把额前的头发抓上去,一瞬间就又变得不可一世起来。
他斜眼撇了她一下。
“你和我在停车场说着话,突然就两腿一软倒我眼前,医生说你犯胃病,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