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上,沈凌跪在其下,将早就写好的条陈呈递给一旁的李公公。
“复州之事朕已知晓。”宏元帝没看那条陈,手中把玩着一串珠链,“平南王世子进宫后便将事情全数上报,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宏元帝顿了顿,问道:“依你之见,这位世子如何?”
沈凌知他用意,不紧不慢答道:“虎父无犬子,妾以为,此人可用。”
“那你觉得,朕该给个什么职务?”
“世子身份尊贵,在京中却无根基,但眼下有复州之事,南衙十六卫是最好选择,一来以示恩宠、嘉奖,二来不辜负将门虎子,三来也可使陛下放心。”沈凌冷静道。
万都共有两派禁军,一为北衙禁军,二为南衙十六卫。北衙禁军是天子私兵,负责守卫皇城,而南衙十六卫则是整个都城的护卫,地位虽不及北衙禁军,职责却比之更大。
而在南衙十六卫中,金吾卫人数众多,负责整个都城的巡视,段风辞日后要接段兴澜守边重任,这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宏元帝轻笑,“朕果然没看错你。”
“年节将至,近来无事要你去办,你便在宫中多陪陪万宁。”宏元帝起身迈步,走到沈凌身侧时停住,他缓声道:“沈毅即将回京,朕允你大朝会后出宫暂住几日。”
因着守边重任,沈毅多年未曾回京,她也多年未曾再见双亲,此番便是一家难得团聚的时候,虽只得几日,也已是天大的恩赐。
沈凌俯身叩首:“谢陛下隆恩。”
望着人远去,沈凌起身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一声。
过了戌时,沈凌用过膳食出殿,空青撑着宫灯陪同在一旁。她们寸步未停,径直到了不远处的松树旁,沈凌垂头拿起小锄头在其中挖了片刻,从那土层中拿出被绢帕层层包住的小东西。
寒风凛凛,沈凌闷头咳了两声,将手中绢帕拆开来看,见其中裹着的玉钗完好无损,才将之又包好了递给空青。
“左右还有二十日,良媛何苦这么早就挖出来呢?”空青心下不解,一手接过那东西一边问道。
“埋了这许多年,光泽都淡了不少,也该拿出来先护养一番。姑母心意所在,若这样给了父亲,才叫人难过。”沈凌又咳了两声,“空青,今岁父亲回京,该是要去给姑母上香供灯了,跟姑姑说提前准备些东西。”
“喏。”空青应道,“外头冷得很,良媛该回去了。”
沈凌点头应下,还未转身便听墙角处人声传来。
“沈良媛天天称病,陛下倒也挂念她,好不容易来次后宫居然不去看皇后,直奔着蓬莱殿就来。”一小宫女啧啧道。
“谁说不是呢?”另一人呼出口热气搓了搓手,“你入宫晚不知道,前两年陛下每月都会来后宫,一半是去清宁宫,一半就是到蓬莱殿,其他主子那千八百年都见不着陛下一次。近来陛下愈发不爱来后宫,这都小半年了也就来了一次,结果还是到蓬莱殿。”
“为什么啊,这沈良媛真就这么得宠啊?”小宫女疑惑问道。
身侧之人轻笑,“年轻嘛,那么多主子属她最年轻,人长得也好看,我瞧着阖宫上下都没人比得过她,又是沈家人,可不比其他人好多了?就是身体差了点,整日称病不出,我在宫里好些年都没见过几次,要不是那年有幸给公主送过膳食,还真见不到她。”
“姐姐见不到她,不还是能得胡婕妤青睐,我瞧着虽然胡婕妤不得恩宠,可到底还是品阶高家世好,阔绰得很,让我们都羡慕不已呢!”
闻言,那宫女却皱起眉头变了脸色,瞥过四周才斥道:“这话可不能在婕妤面前说。”
“为何?”
“品阶高家世好?”宫女摇摇头低叹一声,低声叮嘱道:“这话我只提醒你一遍,日后可记住了。”
“论品阶,后宫谁能高得过皇后?公主和沈良媛素来有交情,皇后也护着她,又有陛下在那,无论她是何品阶,都是一等一的贵人。况且,你以为婕妤现在的品阶就算高了吗?你不知道,婕妤从前还是贤妃,一品呢!后来还是因为她被罚了两阶,这事是婕妤的忌讳,可不能讲。”
“还有家世,人家是沈家大小姐,除了公主、郡主,谁能比她家世好?”她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婕妤向来不喜谈论这些,也最不喜这位,之前有宫人暗里嚼舌根被婕妤听到,第二日就被罚去掖庭了,你可得小心着点。”
小宫女着急忙慌应着,又向这宫女连连道谢,两人提着宫灯相伴远去。
一旁,身形匿在松后的主仆二人这才缓步走出。
“什么呀,明明是那个胡婕妤做错在先,什么叫因为您被罚了两阶?”空青撇了撇嘴,忿忿道:“那次要不是太医没走远,良媛您差点就……只贬她两阶她都该偷着乐了,还好意思忌讳您,真是——”
“空青。”沈凌打断她,“回宫了。”
“良媛!”空青急道,“奴婢说的是实话嘛!那次那么险,得亏姑姑反应快,谢太医又刚离开,不然,不然哪还有今日……”
她话及此处,眼眶都有些红,沈凌无奈,欲要张口便又听身后有人出声。
“这更深露重,良媛怎么站在这吹冷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