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寂静,沈凌回过神来立时跪下,她算不准宏元帝这是何意,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妾不敢。”
“不敢?”宏元帝反问道,“朕说要赐婚,你有何不敢?”
“妾是陛下后妃,一心侍奉陛下跟前,不敢有其他非分之想。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天下好女子千千万,自有比妾更好的,妾性子沉闷又一身苦病,实在不敢忝居太子妃之位。”
宏元帝没有开口,又低头翻起奏疏。沈凌本以为要等许久,不想片刻后,宏元帝又开了口,只是这次却不是对她说话。
“你呢?淮儿,你如何想?”
沈凌心下微紧,生怕这位太子殿下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
“儿……”陈淮瞟了眼沈凌,见她始终不曾抬头,只沉着脸盯着地面,他敛了目光继续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配之事,全凭父皇做主。”
宏元帝闻言沉默许久,又批了几本奏疏后叹了口气,“年节将至,不日回兰王子便到,你先去下去吧,好好准备。”
“遵旨。”
陈淮应声后起身离开,殿内只余宏元帝和沈凌二人。
奏疏翻阅的声音不时响起,宏元帝始终低着头,手间动作不停,未曾看沈凌一眼。
因着天寒,加之宏元帝才病愈,紫宸殿中炉火正盛,倒是不冷,只是沈凌肩侧养了许久的伤又隐隐痛了起来。
烛火初上,宏元帝终于理完了堆成山的奏疏,将最后一本放在手边,他捏着眉心疲惫道:“知道朕为何找你来吗?”
“不知。”沈凌如实答道。
“六年前,你说你要入朝,现在呢?”
沈凌一愣,将头微微抬起,一字一句道:“始终如一,不曾有变。”
宏元帝松开手搭在一边,不紧不慢开口:“你为朕做事四年,朝中形式如何你清楚,该怎么做你也清楚,朕身边需要个信得过的人。”
“愿为陛下效力,臣万死不辞。”沈凌压着心底的翻涌,叩首相拜。
“李暮。”宏元帝唤道。
李公公三步并作两步进来,却不失礼数,未曾乱了步伐,“陛下。”
“拟旨,四品良媛沈凌,探查复州刺史谋叛之事有功,升二品修仪,掌戒令、纠禁之事,陪侍御前。另外,派人去跟皇后说,将万象宫打扫干净。”
李公公心思剔透,转瞬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喏。”
宏元帝起身从案后走出,“朝廷外忧内患,太子如何你也看到了,你是个聪明人,朕可以保你,但你需得做到朕要的,明白么?”
“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分忧。”
“你先回去,圣旨明日便到。”宏元帝从袖中拿出一枚令牌,“朕允你持朕手令进出宫门,一切遵傅南宁旧例。蓬莱殿中你的人朕不会动,你自己处理,后日你便随朕入朝。”
“记住,朕可以保你,也可以杀你。”
“臣铭记于心,不敢有忘。”沈凌接过那令牌,牢牢攥在手心。
和李公公一起走出紫宸殿,沈凌这才发现,夜幕深重,纷纷扬扬的大雪无声卷着,地面早已一片素白。
原来已是几个时辰了。
空青抱着狐裘在旁侯着,瞅见沈凌出来便跑上前,将那狐裘围上,“良媛。”
李公公在旁轻笑,福身道:“奴婢还要去中书省传旨,便不送修仪大人,雪天路滑,大人路上小心些。”
“多谢公公。”沈凌温声道。
李公公快步离开,一旁听过那话的空青呆愣在原地,眨巴几下眼睛后想问些什么,忽地想起这还在紫宸殿门口,也不敢开口,只提上灯扶着沈凌往外走。
沈凌跪了许久,眼下腿还麻着,肩侧也还在疼,她心里却有些放松。
出了紫宸殿,隔开一道墙,空青才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修仪……大人?”
“空青,咱们能出宫了。”沈凌将手中令牌拿出。
令牌通体赤金,牌头还雕着云纹,正面中央刻着一个“令”字,背面则龙纹铺了满面,在这雪夜,透着月光与雪光,看得却也分明。
空青盯着那令牌看了半晌,猛然笑出声来,嘴角压都压不住,可笑着笑着,人却有些抽噎。
她摆摆头,将眼角湿润抹去,只是越擦心里就越难受,她喃喃道:“好,好,好事,这是好事啊。奴婢回去就跟女史说,跟姑姑说,跟庞姐姐说,奴婢回去就说……国公不日将回,往年都是传信出去,这次您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去见他了,国公和夫人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沈凌嘴角漾出微笑,一瘸一拐被她搀扶着继续朝前走。
雪依然在下,刺骨的风裹着寒意,肆意在宫墙内穿行,吹得沈凌冷极了。
这样冷的时候,在万都其实很常见,每一个冬日都是一样的,不知不觉,她已在这里走了六年。
送行沈贵妃、入宫正司、官升四品各处奔波、旁人的议论,还有被人送来的有毒的膳食、点心,一切都过得很快,却又来的很晚,像是走过了万水千山。
沈凌停下步伐,抬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她手心凉得很,雪花一时竟也没化,她无声看了片刻,那雪终究还是没留下。
沈凌收回手,问道:“空青,送姑母走那天,雪是不是也这样大?”
她记不太清了。
“奴婢瞧着差不多。”
和那天一样大,可是时移世易,一切都不同了。
沈凌眸光微垂,继续迈步,蓦然听见前方似乎是有脚步声传来,她抬头望去,见段风辞携着风雪急急赶来。
分明雪天难行,他却步下生风,像是什么都拦不住一样。
段风辞走近了,话也没说,只直勾勾看着沈凌,眼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半晌他开口道:“风雪大,良媛似乎腿脚不便,得罪。”
沈凌尚未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转眼便被这人打横抱起,他还注意着没弄疼沈凌肩侧,沈凌下意识抓住这人衣服,“做什么?这是在宫里,旁边就是教坊——”
“我知道。”段风辞道,他跨步向前走,唤道:“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