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子过活。又当爹又当娘,除了教书她不管,余下的都要她来,甚至沈毅一开始的剑术师傅也是沈华。
水寒庭中种着棵月桂树,枝繁叶茂,月桂在万都极难生长,沈家也就这么一棵养活的,每每到了花季,便香溢满园。便是在那树下,沈华带着沈毅走了一年又一年。
后来沈华嫁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宏元帝,几个孩子哭成一片,尤其沈毅哭得最伤心,抱着人不肯撒手。这偌大的沈府看着人多,可沈华的亲弟弟,其实也只有沈毅一个。
沈毅至今依然记得,沈华出嫁那天曾悄咪咪掀开盖头,蹲在他身前哄着人说:“小毅不哭,阿姐会回来看你的。”
年幼的沈毅并不知晓出嫁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嫁入皇家代表着什么,他只是觉得长姐要走,他下意识想要挽留。
可惜,沈华安慰人说的话,最后也没有成真,她再未回过沈府一次。
沈毅成年后再见沈华,是回朝后的宫宴上,那时的沈华变了很多,温婉贤淑,依旧美丽,却再不是他记忆中的长姐。
再后来,沈家各位弟兄一个个死于边疆,沈毅去了北境,这沈府也就彻底空了下来,只有每年年节时才能等回它的主人,过了年又会重新恢复冷清。
春去秋来,烈烈北风一年又一年吹着,吹走了沈毅的青春年少,也吹走了他记忆中最思念的人。
宏元三十五年冬,沈贵妃病逝。
人人都道宏元帝对贵妃极好,先皇后去后,只有沈贵妃最受宠,虽不是皇后,却也差不离。贵妃死后更是殊荣加身,宏元帝亲赠谥号慧娴,又以妃嫔之身皇后之礼葬入帝后陵寝,可是沈毅知道并不是如此。
慧者,聪慧也;娴者,文静也。
沈华不喜欢动脑子,也从不文静,她不喜读书,只爱舞刀弄剑,有事没事便要耍一耍,平日里捣鼓弟弟玩就是她最大的乐趣。
慧娴二字,实不配她。
如今,他们一家虽得以重逢于沈府,只是水寒庭中,月桂树早已枯死,也再没有为他编辫子的长姐了。
沈毅轻闭双眼舒了口气,将玉钗放回匣子,“蒲若可还有说什么?”
沈凌侧过眸光望向堂外,一棵枯树立于庭中,“姑母走前曾说,她想看花了。”
“好。”沈毅哑了声。
距离回兰王子来只剩一日,朝廷忙着迎人,第二日早朝,礼部几个大臣又一次吵起来,这回连带着鸿胪寺的也一起加入战局,没完没了的。陈淮在前顶着宏元帝和礼部、鸿胪寺三方压力,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分出三重身来。
他们忙着,其他人却清闲了下来,早朝过后便已无事,于是沈凌告假回府,带着腊月去见了沈毅。
腊月自是声泪俱下,一连拜了再三,不提半分颠沛苦,一心只求为父平反。
沈毅也不免百感交集,一别多年故魂不再,他也只能凭此遥寄缅怀之意。
到了月上中天,江舒兰备了些衣物,沈毅出力,一家人一起,将衣物连同那匣子埋在了月桂树下。
长风穿堂过,片叶不曾生,枯枝凌乱作响,流水匆匆而去。
这树或许再不会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