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卫中如今还有另一位中郎将在,实在挨不着段风辞的事。
若是其他人来,多半都会派另一位去,整个万都,或许也只有陈淮才会有这样挑人的水平。
“是啊,听闻那新科探花使中有一位是他看中的,他这是打量着让我去给人撑场子抬身份呢。”
“你说说,年前我就因为他多忙了两日,如今又因为他,好好的休沐也没了,这叫什么事?”段风辞长叹一声,他倒不是不能去,也不是看不上人家,只是为这么点事他又没了休沐,心里生闷气罢了。
“一个个都给我找麻烦,我是招谁惹谁了,真作孽。”
“一个个?”沈凌捕捉到他话中之意,问道:“除了他还有谁又给你惹事了?”
“还能有谁?还不是段风玉那丫头。”
想到今日收到的信,段风辞觉得自己都有些头疼了。
“母妃她们走了也快一月,脚程快些都差不多能到家了,结果今儿我收到母妃寄的家书才知道,前些天走到应县那边时,段风玉非要多留几日,说是什么要找老熟人叙叙旧,然后就拉着母妃在应县住了好几日。”
“她自小便在西南长大,哪来的什么应县老熟人?还不是她自己知道谢长轩去那了,就非要去瞅瞅。”段风辞一边说一边拧了拧眉,“谢长轩走的时候就上赶着要去送,现在到了人家所辖地界,又上赶着去叙旧,也不知道这刚结识不足半月,到底有什么可叙的?”
沈凌轻挑了挑眉头,若只是去叙旧,也只是拖了回西南的时间,似乎也没什么大事,段风辞所说的找麻烦,应该不只是叙旧才对。
果不其然,她才想到此处,就听段风辞继续开口道:“若只是叙旧也就算了,偏偏应县那地方,千八百年没出一次乱子,前些时日换了新官,地上闹了匪患,正巧让她们赶上。”
闻言,沈凌一怔,“长公主和县主可受伤了?”
“母妃没事,就段风玉自己跑出去,正好碰到了。”话说着,段风辞坐直了身子,“说来也是怪,谢长轩看着文弱,最后却是他跑去寨子里救的人。”
他话并未说尽,实际上据那信上所讲,谢长轩去时段风玉已经在人家寨头闹了半天,没有谢长轩倒是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顶多也就让她自己狼狈点罢了。
反倒是谢长轩拿着大刀长剑赶过去,人还没救,就先被寨子里的一片乱惊了一番。
可此事到底还是承了人的情,谢礼是躲不掉的。
“好好的家不回,非要半道去看男人,还欠人家人情。”段风辞脸又黑了几分,“欠了人情也就算了,还特意写信来让我送谢礼,真是我的好妹妹。”
听了半晌,沈凌终于明白段风辞这一脸哀怨是从哪来的,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段风辞见她笑容也不恼,叹了口气又靠在了人肩上,“能博你一笑,算了。”
礼该送还是要送,冤大头该当还是要当,一样也跑不了。
“那她们现在如何了?”
“刚上路。”段风辞回道,“就是上路了才知道传信回来的。”
信中还说什么怕段兴澜牵挂,所以着急赶路回家,没办法补上谢礼,就托他去送。
前些时候不着急回家,现在倒是急了,委实是好样的。
“我这刚领了两月月俸,都还没捂热,就要置办些好的送过去。段风玉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么点钱赚的,都不够我养媳妇了。”
他话音才落,沈凌抬手便捏在人脸上,“谁要你养了?”
沈府虽然不像其他世家有那么多京中铺子,今年人丁凋敝,除了家底撑着,也没什么收入,可到底还是富裕人家,比之当年不如,却也不输如今京中任何一家。
她自己也有俸禄,虽说从前的银子多数都分给了赵玄霜她们,积蓄不多,可也不是养不起沈家上下、养不起自己。
段风辞却闷头笑了笑,“那你是要做我媳妇了?”
沈凌呆了一下,旋即立时反应过来,直白答道:“不做。”
“好好好,你不做。”段风辞勾着唇角,捉住她在自己脸侧作乱的手,“那我倒贴行不行?”
“我能赚钱会做饭,还不需要你养,又能逗你笑陪你解闷,天底下我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了。”
沈凌眼睫微动,浅笑应道:“听起来不错。”
“当然不错。”段风辞肯定道,话说着说着,他忽然就想到了以后的日子,不由得也有些憧憬,“年轻时,你在御前我在军中,日日朝上见,等下了朝我就在宫道上等你,和你一同回府。”
“春来我就陪你去踏青,得了空还能去跑跑马。入夏热起来了,咱们就偶尔去庄子里休个假,也过过清闲日子,还能给你庆生。到了秋天再去登高望远,等你身子好些,也能浅浅饮个酒。入了冬,咱们就哪也不去,留在府里看雪烹茶,等着你爹娘还有我父王母妃回来,凑在一起热热闹闹过冬。”
“等将来老了,我就辞了官,在你却月居中当个守门人,也陪你守着沈府。”他说到此处,又轻声笑了一笑,“或许哪日,咱们还会一起在院子里听风看雨,一起合上双眼,之后在一起走黄泉路,上奈何桥,饮孟婆汤。”
刚说完,他却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对,我才不喝那东西。”
“你也不准喝,咱们一起再去下辈子。”段风辞轻闭上眼,低喃道:“到那时,你或许不再姓沈,我也不是平南王世子,但咱们可以继续看着大周,你还回去做女官,我继续去做将军,然后这样一辈子,两辈子,长长久久下去。”
沈凌垂下眸光,轻声问道:“你要把你生生世世都绑在我身上吗?”
“就要绑着你,绑紧了你才不会跑,才不会在哪个我看不到的地方消失不见。”
这人平日就会说些哄人的话,如今倒是愈发长进了,句句傻得很,却恰到好处都戳在了沈凌心上。
沈凌眼睫颤了颤,像是蝴蝶羽翼抖落光华,马车帘外细碎的光亮透着打进来,忽明忽暗中,她温声应着:“好。”
那样的日子,是她从前未曾想过的,如今听了却也觉得不错,格外令人向往。
人生百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