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正是年节时分,落了好几日的雪终是停了,想是新年好气象,打今儿一早一轮暖阳就映了满山满院。
旺家乡此处坐落着一处五进五出的大园子,而园子以外便是方圆十里的良田。此处距京城五十里,这园子自也是京城里阳平侯的私产。
许是年前刚发了薪水粮食,住在园子里数十佃户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只等着主家发些猪肉,一庄子的人炖了开一次荤。
这一大早儿,佃户老田便将大锅架在了园子正中心宽敞处,锅下架着烧得旺的柴火。
若是往日,这园子里还是有规矩,是不许佃户们这般热闹,每年便是这新年时节,主家倒是不管,也由得佃户们热闹。
老楚欢欢喜喜带着自家孩子们忙前忙后的添水加柴,他最大的女儿不过十六,最小的也才八岁。
饶是如此,一家老小脸上都挂着笑,腿脚麻利的很。
“爹,咱们一会儿可以吃肉了!我要吃大块!”
楚成玉一面将切好的葱段放入大锅中,一面笑着回应楚成功:“好,待会阿姐给你夹大块。”
人来人往热闹间,当主家分发的猪肉刚刚下锅,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只听佃户张二急匆匆的跑进门来,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不好了!不好了!咱们....咱们主家阳平侯因勾结外敌被皇上下令下大狱了!!”
“什么!!??”
围在大锅前准备餐食的佃户们纷纷惊起,脸上的急色与不可置信丝显露无余。
“怎么可能?!咱们主家....怎么可能!?”
老田双眉倒竖:“先别说可能不可能的事,主家倒了,咱们何去何从啊?”
这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虽然他们只是佃户,不算的阳平侯家的人,不至于一起下狱,可主家倒了,他们也便没了生计。
其中一人着急忙慌的将勺子一丢:“说不定朝廷马上要来抄家,勾结外敌可是大罪,我们先走,快些走,切莫被牵连进去。”
这一人一说,便如大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开始手忙脚乱的奔跑,收拾行李,来来回回间,整个园子乱作一团。
就连刚刚生起,煮得沸腾的大锅也无人再管,只留里面汤汁不断翻滚。
楚成玉秀眉紧锁:“爹,咱们也走吗?”
楚成功与楚成月年纪还小,看着平日里的叔伯们慌忙的模样,都被吓的乱了阵脚,忍不住大声啼哭。
“爹.....爹......”
老楚头反倒不慌,他站在一旁只道:“咱们也没个去处,我拖家带口的,就算去找下一位主家,主家也不见得会要,索性罢了,就呆在此处吧。”
老田收拾好了包裹,见着老楚一家还呆在院中没有动静,忍不住催促道:“老楚,你还在这呆着干嘛!赶明儿朝廷来了,把你也抓去,作为同伙。”
楚成玉年纪大些,也想着是否会像老田说的那般,于是她轻轻扯了扯老楚的衣袖:“爹,田叔说的对,要不咱也走吧。”
老楚摆摆手叹息,他可太懂曾经衣不蔽体,饥肠辘辘的生活了,况且现在他还有三个儿女,倒不如在这就着园子里的存粮还能过些日子。
“不走,咱就在这。”
楚成月最小,看着周围的焦躁,心中越发不安,哭声越来越大:“阿爹....阿姐....”
楚成玉听着妹妹哭声,心头一软,急忙走上前准备安抚,谁料,她刚跨出一步,就被迎面一个收拾好包袱慌不择路的佃户给撞到在地。
“玉儿!!”
老楚伸出去的手还未拉住楚成玉,楚成玉便被那猛力撞到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楚成玉只觉得额头一阵剧痛,接着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对...对不起.....我先走了....对不起啊老楚。”
老楚头这会儿也没闲心去管四处乱跑的人,他快速将楚成玉抱起,就往自家屋内走。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的骚乱已经平息,园子里安静得很,恰巧天刚擦了黑,外间又落起了雪。
生在园中央的大锅已经灭了火,还未下锅的猪肉还安静的躺在厨房,那一锅已经煮得沸腾的水,因着天儿冷,这会儿已经结了冰。
似现在这冷清的园子,冰冷安静。
楚成月趴在床边,一双溜大的葡萄眼,直勾勾的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楚成玉,她小嘴里喃喃的低声呼唤着:“阿姐.....”
或许是听到了楚成月的呼唤,躺在床上的楚成玉眼皮微动,手指也抽搐了一小下。
当她缓缓睁开眼时,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此时的楚成玉已经不是原来的楚成玉了,虽然相貌没有丝毫改变,可灵魂却替换成了另一个人。
现在的楚成玉看着高悬的屋顶,横柱长梁,身下是硬硬的木板床,周围的是各种古色古香的摆设,屋内用烛火照明的昏黄光线让这一切都显得不那么真切。
楚成玉以为自己在做梦,闭上眼后再睁眼,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
随着脑中一些不断涌现的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来看,不出意外她应该是穿越了。
而且是魂穿。
毕竟在现代看过不少穿越的电视剧和小说,对于穿越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楚成玉既震惊,随后便是坦然。
毕竟按照小说的进程,她铁定会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
可当她躺在床上将继承来的记忆仔细一整理,她才发现自己很是天真。
别人至少穿成王公贵族,而她好像穿成了一个穷苦佃户之女,好巧不巧这佃户的主家刚刚因为通敌被下了大狱,他们这些蝼蚁未来是生是死也不知道。
楚成玉正在想如何应对时,老楚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进来,他刚进门就见着楚成玉已经醒来,急忙将热汤放在桌上,两步上前将楚成玉从床上扶起。
“菩萨保佑,幸好你没事,不然我怎么去见你们的娘啊。”
楚成玉看着面前面带沟壑,垂垂老矣的男人,心中有些不忍,或许是她继承的身体还有感情,眼眶不禁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