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瞟了一眼,就算乔木生把吉他照顾得一尘不染也难抵挡因为岁月侵蚀而有些脱漆。
他应该弹过很多次,品柱磨得蹭亮,脱漆部分显着金属暗色,一大片集中在他左手指尖下边。
“晚餐的时候挨骂了?”乔木生浅笑望向镜头,声音变得轻柔了许多,像是在问一个闯祸的小孩子。
桑榆趴在桌上撅嘴点点头。
骂,骂得可惨了。
乔木生低头轻笑一声:“阿姨说你只要提高一名就行。”
说到一半停顿了一秒才调整了喉咙继续:“还…学吗?”
眼里闪了一丝落寞,抓着吉他的手不自觉发了些力。
乔木生:“你只要让岳连帮你...”
“学啊,为什么不学?第一名免费帮我辅导耶,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你不许反悔啊。”
桑榆没管着他提岳连干嘛,只顾望着卷子,手底下还在算刚刚没解出来的未知数,嘴上兴冲冲道,说完还指了指屏幕警告他。
乔木生松了一口气轻哼:“嗯,时间有点晚了,今天就先学到这儿。”
“好!”
桑榆听罢欻地一下赶紧把笔扔了拍拍手,嘴巴往上吹起了前额碎发,可算是甩掉了,生怕晚了半秒就长她手上。
看得乔木生没忍住再次浅笑。
他深吸一口气小声问:“心情不好,所以晚餐…没吃?”
桑榆看得出他是在试图开导自己,可惜啊,她非必要不做作。
两手一摆喝了一口牛奶:“那倒不是,就是没有我爱吃的菜而已。”
她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丢弃食欲的人,今晚的海鲜一股腥味儿,实在吃不下罢了。
她探到镜头跟前用手挡住一半嘴角,眼神偷瞄门口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小声吐槽:“我跟你说,那鱿鱼就跟头七了似的,要yue。”
“噗。”乔木生将吉他放到一边,嘴角跟着扬起。
“所以你刚刚以为我伤心得吃不下东西,就打算给我弹吉他放松放松吗?”桑榆跟着他动作移动眼神焦点,死死盯着琴头追问,再饶有兴致打量着乔木生。
乔木生听罢耳垂又爬上了些红晕,低头支支吾吾道:“桑榆,太晚了,早点休…”
“不晚啊,才九点半,”桑榆举起右手指了指手表,“要是我们也有晚自习的话这个点都没回到家呢。”
乔木生眼神慌乱了些,瞳孔慢慢转动闪躲着。
桑榆看得撑着脸颊偷笑:“你给我弹一首呗,我想听。”
乔木生:“我明天还得…”
“明天周末,你又没有辅导课。”
知道他要找借口,她可不认,早知道刚刚装一下忧伤就好了。
“快点嘛,吉他都在等你呢。”桑榆咬了一口草莓催促。
乔木生依旧不敢直视镜头,表情褶皱一番突然伸手将手机反盖下去,她屏幕瞬间一片漆黑。
连带黑下去的是她的表情。
桑榆拍着桌子:“喂?你干嘛?害羞啦?别挂啊我可不同意,不然我明天追到你楼下去让你给我弹。”
“你…”
乔木生招架不住她耍赖,无奈的话说了一半又停下。
桑榆敲着手机,“哈哈哈哈我听到你的声音啦,快点快点,快点给我放出来。”
黑色屏幕后面沉默了半晌才传来乔木生轻拿吉他的动静,却迟迟没有画面。
他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深呼吸一番,连带着动静一起传到桑榆耳朵里,听得她捂住嘴巴,生怕乔木生听到自己得逞的笑声又拒绝了。
是吧,闷骚又不会拒绝的男孩子,很好逗的。
乔木生抿了抿嘴唇,“好。”
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几声吉他调试音,桑榆屏住呼吸期待着,那边也沉默了十秒,琴弦才慢慢被拨动。
而响起的,是桑榆刚刚听的那首歌,轻甜跳动的旋律和乔木生平日里的行为格格不入。
她看不到,所以费劲地想象着乔木生手指细长在吉他上拨动的画面,还有他脸上浮现的淡淡的微笑。
应该很好看,像是昙花,难得一见。
毕竟她到现在都没见,屏幕还是黑色的,桑榆听得入迷,呆呆望着手机。
“你好厉害,还会弹吉他,感觉你什么都做得很好,我就只会挨骂。”
伴着吉他音符,她下巴撑在桌子上感叹。
乔木生没有停下拨动吉他,喃喃回应:“墙上的那幅画…是你自己画的吧,很好看。”
他应该是第一次夸人,话语里都透漏着脸红。
好像在安慰她,听得桑榆回头,那幅画是她去年画的,去年十二月份爸妈带她去北欧看了极光,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极光。
欧若拉女神身着晚礼服在天空舞池内摆臂,裙上的鳞片迸发出的绚丽绿色光幕,给人一种抵达向往的感觉,生命,生机,没有生活烦扰。
所以她回到家便将脑海里的印象画下来了,她只画了一角,向往的东西太多,只能笼统。
“是极光。”桑榆看着画框慢慢说着。
“那天我跟爸妈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才到地方,然后在那儿聊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极光。”
桑榆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温度:“很冷,但也很漂亮,我那时候才理解了为什么极光示意着曙光。”
乔木生:“高能带电粒子流。”
屏幕后方传来乔木生淡漠的声音,听得桑榆嘴角哼唧一声回头,不知道何时,他已经将手机摆正了。
屏幕上,乔木生指尖不停歇轻拨琴弦,手指的秀丽程度和磨损的琴有些违和。
他正抬眼透过镜头望着她卧室墙壁上的那幅画,脸上闪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对视上的那一刻乔木生瞳孔收缩,迅速低头看着吉他音孔,给她留了一个拘束的头顶。
他到底在害羞什么?
桑榆回身趴在桌子上,看着他手指跳跃画面偷笑:“果然都说男孩子不懂浪漫,明明这么美好的画面,偏要用物理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