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李润声第四次听见闻兰野开口,刚睡醒,他的声音沙沙哑哑的,气息温缓,没有平时的疏离与清冷。
李润声从床上坐起来,弓起腰,脑子不太清晰。
撑额缓了会儿,她迟缓地否认:“啊,不是,刚才医务室还有一个人,他抽的……”
医务室里的烟味已经很淡,淡到不刻意去闻几乎察觉不到,闻兰野的嗅觉似乎过于灵敏。
李润声下意识想告诉他自己不抽烟,但细一想好像没必要,谁管她抽不抽。
闲的没事,爱抽不抽。
想通了,她觉得自己该松口气,于是生硬地扭头看向窗外,没再关注闻兰野。
天空无云,万里澄澈,九月末的天色是一种介于清水和颜料之间的蓝。
阳光从窗外呈直线铺进来,沿着李润声薄薄的背脊滑落,散开到床单上。一束落在她踩着床单的脚边,一束落在了她摊放张开的掌心,更多的则从她的身体边掠过,无声地奔向了床后。
李润声静了小会儿,侧目问:“要把帘子拉上吗?”
她知道自己睡觉会炸毛,这会儿的模样应该不太好看,再加上衣服灰溜溜的,看起来大概会像一只毛绒绒的大型犬。
这样想,闻兰野再度睁开眼后流露出的不悦就很好懂了,“不用。”
李润声:“哦。”
她把校服拿过来套上,穿好后下了床,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她没回教室,而是回到了长廊的那一排塑料蓝椅上。
长廊中通,外头很吵,但时有风窜过。
李润声靠着椅子天马行空地想,快到十月份,马上就要放国庆小长假了,真好。
不过高三年级的假期只有三天,快活不了多久,而且假期回来学校一定会搞月考,到时候宋老师又该训她拖班级后腿……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后腿”,脚踝高肿着,形状均匀,颜色怪异,像个涂了紫墨水的小馒头。
越看越奇怪,李润声手贱,看了小会儿忍不住拿指尖朝上头戳了戳。
“嘶。”好疼。
身侧传来“哒”的声音,医务室的门被打开,闻兰野穿着校服走出来,李润声抬头,正和他对上了眼。
闻兰野没拉校服的拉链,外套敞开,里头衬衫松散,有点叛逆意味的好看。
李润声挠头,疑惑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但没问,而是提起唇角露出自认为亲切的笑容,问:“不好意思,你知道校医在哪个办公室吗?”
闻兰野冷清地松开门把手,“校医不在。”
不在。
李润声看向他的腰间。
停了几秒,她把兜里宋老师给的糖果掏出来,“那你还要糖果吗?”
话问出口,李润声立马就后悔了。
给人递糖果能有很多种意思,譬如像宋老师那样关心学生,又譬如朋友之间相互分享,但哪一种放在他们俩之间都不太适用。
她觉得自己蠢得厉害,突然表现得这么熟稔看起来一定非常痴汉。
“痴汉”这个词也是她在《知音女人》里看见的,那篇短文尺度有点大,吃力地看完后李润声感到自己的人生得到了新的启蒙,对男女关系掌握了更深一层次的理解——人类的探索欲可真了不起,原来车上也可以。
无论男追女,或者女追男,沾上个“痴”字就会变得有种难言的变态感。李润声可以忍受别人把她当做不学无术的混混、街头流氓,但不能忍受别人把她当作死变态。
她死鱼打挺般地挣扎了一下,说:“糖果能补充蛋白质。”
……生物课上说的,是蛋白质吧?
闻兰野毫不犹豫地就走了。
可能是怕自己被蠢到。
那几粒糖果最终剥尽糖衣丢进了李润声的嘴巴。
全是甜甜的硬糖,牙齿一咬味道就嗞嗞地化开,李润声被甜到手脚发麻,从舌尖到喉咙都齁得不行,逼得她用力咽了好几下。
但甜味没能压下去。
李润声放弃了。
嘴里含着甜滋滋的碎糖果,她别扭地背身躲过去。
椅背又直又窄,硌得难受。
几下都没调整到舒适的位置,李润声撑手跳起来,单脚落地,靠着老旧斑白的长廊墙壁,一边琢磨一边在长风里闭眼发笑。
风的架势凶猛,恨不得将她吹癫了,怪没礼貌的。
笑了几秒,李润声表情忽然一变。
靠,是葡萄糖。
-
九月夜凉,十点半下了晚自习,学生们陆续出校,李润声抱着书包蹦跶在人流里,满头大汗,“麻烦让让,我有急事……谢谢谢谢!借过借过……”
腿瘸了,她蹦得也不利索,下楼时腿底下趔趄,好在于仙从后头追上来扶了一把,好歹没让她摔下去,“没事吧?”
“没事没事,”李润声一拐一瘸地踩着楼梯下行,“谢谢啊。”
于仙不好意思,“小事,不客气。”
下了楼,走到大楼梯口,李润声赶忙避着人群靠墙站定,勾腰伸手,在发凉的小腿肚上揉了把。
蹦太久,腿震麻了。
于仙松开她,“你还好吧?”
李润声喘息着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于仙看着她露在外头的两条修长的腿杆子,咬了咬唇,低声道:“今天谢谢你,明天一早我把校服还你。”
“好。”缓过气来,李润声把书包一甩挎上肩。
她背书包也没有个正经相,拿瘦削的单肩吊着,肩头微耸,加上个子高挑,顶着一脑袋炸毛,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于仙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见她这幅混不吝的模样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那,明天见。”
李润声提了提书包肩带,“明天见。”
于仙走后,李润声低头看向自己光溜溜的两条腿,哀愁地叹了口气。
冻死个人了。
浪潮网咖就在三中北门的那条后街上,出了校门走个十分钟就到。
掀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