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近夜半三更,长澜院内,云歆背了竹筐扶着宣懿回到房里。
“小姐,你刚刚拦着我做什么,侯爷好不容易回长澜院一趟还碰到那裴氏,不如好生告她一状!”
“你还敢说。”
她声音轻缓却带着点责怪的意味,只要喉头稍用力些便痒得打紧。
“咳……”说完抬手掩住了嘴咳个不停。
云歆不敢继续说下去,忙放下背后的篓筐去替她解履上榻。
宣懿又瞥了眼窗外发现似是没人来,才艰难开口道:“以后不要再随意跟裴氏起冲突了。”
她不是心中没气,也不是不怨裴氏,只是曾经她在府里做小伏低受人脸色,如今虽是成了侯府的夫人,心中却没有任何把握这个转了性情的夫君会向着自己。
云歆两手叠在身前,悻悻地站在榻旁,嘟着嘴巴小声嗫嚅道:“如今侯爷都回来了,怎么小姐还要受二房的气。“
宣懿深吸了一口气,阖了下眼并没回答。
“你只记住便是了,我的梨汤呢?”
这时云歆才想起来那梨还没下锅呢,忙拍了下脑袋回身拎起筐子往门外走。
刚掀起门前的毡帘推开门嗖得刮进来一阵北风,她忙侧了身出去将门掩上。
正要迈开步子,抬眼就看到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偏房的方向朝这边行来。
吓得云歆又唰地一下打开了门,压着嗓音朝里边喊道:“小姐!侯爷往房里来了!”
通风报信了一番后便垫着脚尖儿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宣懿刚掀开被褥准备躺下歇息会儿,听到云歆的话顿时直起了身子。
他怎么来了?
原本怏怏的眸底不由得掀起一丝波澜。
两人自打成亲以来,莫说是夫妻间的肌肤之亲,连言语上的亲昵都不存在。
每日里他日不暇给,此番回院里想来也不是为了消遣时间……
莫不是为了刚才裴氏一事来责怪自己太过纵着下人了?
再加上今日在祝府那事,一时竟不知道他要来挑自己哪个错处。
心里不由得打鼓个不停,削葱般的指尖微微陷进被褥。
门悄无声息地被推了开,半晌人未进房她只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从外向里涌进。
“夫君?咳……”她如今的嗓子喊一句得连咳上四五声方才止住。
门前厚厚的毡帘被打了起来,顾绛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大步流星地走近床榻,手里似还握着什么东西。
室内灯烛不甚明亮,烛火荜拨,随着钻进来的风跳跃着。
他行至榻前,垂眸看她,呼吸里裹着周身的凉气有节奏地吹乱房内的暖意。
“夫君怎么来了。”声音细微得几不可闻。
青灯光晕下,她倚靠在床头,桃色的寝衣领口前露出一小片光滑白皙的肌肤,如瀑的黑发划过如玉的脖颈垂落在赛雪的手背上,葳蕤长睫的倒影映在脸上微微晃动,煞是好看。
他看怔一瞬,然后神色一暗别过视线。
“听闻你犯咳疾了。”
从她的角度看去,眼前的男人锋利的下颌紧绷着,两条剑眉也是微微蹙起,刚才大抵是与裴氏大抵发生了什么不愉悦的事。
她摇摇头,脆声回道:“应当只是受了寒,不碍事的。”
似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他睨过眼神,瞥了眼她覆在被衾上的手臂。随后在床沿坐了下来。
移过一只白皙的手,里面捏着个青瓷药瓶。
宣懿记得,那是她存放在偏房的跌打药,是她自己买的名贵药材制成的所以效果极好,若是普通的跌打损伤,抹上两日便能好得七八分。
平日里她自己珍惜得很,甚少拿出来用。倒是以前钟秀院的人总悄摸着来翻她东西,知道有这种好东西每次都是自顾自地拿去用,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顾绛桓刚朝她伸过手去,她的手却骤然往后一缩。
他剑眉微抬,淡淡道:“你伤着了。”
“只是小伤,用不着这么好的药的。”她真心是心疼这药。
他半晌无声,随即敛下目光移向手中的瓷瓶,修长的指节捏着瓶身转了转。
“你自己做的?”
宣懿轻轻点了下头。
“很贵?”
她又点了下头。
那效果想必还不错。
下一秒他倾身把手一伸。
蓦地将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然后抓着抬起放在自己的膝上。
触到她的手时,他倏地垂眸怔了怔,掌心中的触感意外的软滑细腻,柔若无骨,仿佛他轻轻用力就会将它揉碎。
他撇开目光定了定心神,拇指食指轻轻一捏打开了药瓶。
一抹绯红爬上宣懿白皙的脸颊,微微用力回抽着手。
“别动。”
感受到她的动作,他平静的话语看似没什么情绪,手上却暗暗使了点力气完全掌控住了她细滑的右手。
“这种小事,让下人们来做吧。”
说着她垂下头轻咳几下,眼前之人简单回道:“我来就行。”
一瞬间,热意从脸颊扩散到耳根。
那红痕是什么感觉全然忘了,只觉眼前之人指尖冰凉,掌心却是滚烫,身上散着的淡淡香气幽然清冽,让人联想到冷水凝重下傲然而生的雪莲。
房内立着的黄铜炉燃着炭火,似是烧得更旺了,暖意弥散开,渐生了些暧昧。
他将药油倒了些在自己的手心,撩起了她的袖摆,那两道红痕已经开始泛起淤紫,在她光洁的雪肤上显得骇人不已,两条剑眉不由得拧紧。
药油在掌间搓热两下便抚上她的腕间。
皓腕细削,他用一手覆住绰绰有余,掌下薄骨贴肤,温热细腻。
她眼角微动,嘴角因疼痛抽搐了一下。
余光捕捉到她的表情,他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些,只是药油不用些力气擦也是不行。
“有些疼,你忍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