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沈承其到白城后第二次去顾禾家。
赵老师接到顾禾电话后一直在家里等着,脸色凝重。
“妈。”
“来啦!进屋。”赵老师笑盈盈把沈承其迎进来,“吃饭了吗?”
“吃了。”
沈承其把水果放到鞋柜旁,换鞋。
“前天来不是刚买过吗?再来别买了啊。”
“顾禾说你喜欢吃梨。”
沈承其迫不及待想知道与赵老师相识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妈,可再心急也不能鲁莽。
进屋坐到沙发上,沈承其已不像第一次来那么拘谨,赵老师沏了壶茶,对沈承其说:“禾禾给我打电话,提到邓敏清这个人,问我认不认识,我确实认识一个同名的人,不过你要想从我这打听她的事,必须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找她?和她什么关系。”
来之前顾禾希望这件事由沈承其来说,她在电话里没跟赵老师细讲,至于说深说浅全让沈承其自己决定。
“邓敏清......是我妈。”
沈承其选择全盘托出,以他的感觉,赵老师像在保护他妈的行踪,如果只说是亲戚的话,赵老师可能不会透露。
“......”
赵老师盯着沈承其的脸,好半天讲不出话。
缓了缓,她叹口气,说:“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你总觉得你哪里眼熟,这么一看你和年轻时的敏清有几分相像。”
“我妈她现在在哪?”
“她走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在找她。”
沈承其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不用喝味道也是苦涩的。
赵老师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润润嗓子,说:“我从当年认识敏清开始讲吧,那是十七...十八年前,差不多,我跟禾禾她爸买了一个小公寓,租给别人住,敏清是第一个租客,每个月交房租都准时准点,从不拖欠,屋子收拾得很干净,慢慢熟悉了我才知道她在一家农贸市场做财务,她平时话不多,很少提自己的事,大概过了两三年,她出了点事,当月收上来的租金被人抢了,她也因为这个事儿被领导开除,之后她离开了白城。”
“最开始走的一年完全没有消息,第二年才开始联系我,虽然那时候有电话,但她每次都给我写信,寄件地址写的是山西五台山。”
“五台山?”沈承其隐隐猜到什么。
“嗯,她出家了。”
出家......远离世俗,留一方净土给自己,能做出这种决定的人要么无欲无求,要么绝望至极。
沈承其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死亡也在预想之中,就是没想到他妈会选择这种方式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我知道她老家在吉林,多年前曾到西北参与援建什么项目,有过家庭,后来因为一些变故,她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至于过程她没说过,我想,她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讲到这,赵老师回屋从抽屉里拿出几封信,递给沈承其,“我和敏清这些年一直有信件往来,不多,一年几封,其他的都被我放起来了。”
沈承其摩挲着信封上娟秀的笔迹,眼睛发酸。
“禾禾早知道你的事,但你没跟她讲过敏清的名字,你们结婚前来家里那次她就见过这些信,还多亏她了。”
赵老师之所以这么说是让沈承其在心里记顾禾的情,即便是夫妻,即便不必把谢常挂嘴边,也要彼此交换义气和恩情。
“对不起,妈,之前没告诉你。”
赵老师拍拍沈承其肩膀,“道什么歉,你又没错,再说这些年你和你爸一定过得很辛苦,没人照顾。”
其实生活并不辛苦,只是很多时候他会思念不知身在何方的母亲,思念才是最苦的。
“我妈她......我怎么才能见到她?”
“跟你说实话,我不确定敏清想不想见你,如果你要她的地址,我需要征求她的同意,我不能因为你跟禾禾关系而不顾敏清的感受。”
赵老师知道沈承其是个很宽容的孩子,他明白个中道理。
“怎么联系?只能写信吗?”
赵老师点点头,“我不确定她多久能回信。”
“没事,我可以等。”
赵老师一脸心疼地看着沈承其,“我给你做点饭吧,你肯定没吃东西。”
被戳穿,沈承其还是拒绝。“不用了妈,我不饿。”
“听禾禾说你喜欢吃她包的馄饨,她和馅还是跟我学的呢,家里有现成的,我给你煮点儿。”
赵老师不顾沈承其后面要说什么,起身去厨房。
沈承其赶忙掏出手机给王斌发信息,“我被留下吃饭了,你自己解决。”
信息打完还没发出去,赵老师站在厨房门口,问:“你那个小朋友呢?吃饭了吗?叫他一起过来吃呗,馄饨好多呢。”
沈承其犹豫的时候,听到赵老师又说:“你叫他来吧,我多煮点儿。”
那条信息被沈承其删掉,改成“来吃饭。”
三个字,王斌秒回“好嘞!”
赵老师做饭的时候,沈承其一直在顾禾屋里待着,书架上有她之前看过的书,还有一些小说集,这些东西覆盖她从小到大的成长痕迹,而沈承其还没带顾禾看过他的......
其实沈承其以前的东西不多,随用随扔,他不太在乎这些,为数不多的物品还是阿姨背着他偷偷保存的,他从北京回到德令哈之后有次收拾房间发现一个箱子,里面有他得过的奖状,还有大学毕业证书。
如果能重新来过,他说不定不会扔掉那些记忆,如果能重新来过,他不会让母亲在那个下雨的晚上无声离开,可惜没有如果。
王斌到的时候,进屋看见沈承其正躺床上,手里拿着一张纸。
“看啥呢?”
“顾禾的奖状。”
“呀!我看看。”王斌从沈承其手里抢走,“顾禾小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小学时候的啊,留多少年了?!”
“别弄坏了。”
年头有点多,纸都薄了,沈承其生怕王斌喷上口水,赶忙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