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鹿鸣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午后的阳光下，他眯着眼睛盯着她，仿佛此生第一次听到“爬山”这个词一样。
莫离挑衅般问他：“你不会是在担心太累了爬不动吧？”
他鼻子一皱，小声抗议：“你不要小看我！”
那语气听来竟有点开心和期待，真是个奇怪的人。
***
在家里换运动鞋的时候莫离突然想，如果十八岁的自己知道在未来的某天可以和偶像鹿鸣一起爬山，大概会激动得原地哇哇大哭吧。
可现在的她心情很平静。
对方早就不是那个阳光开朗大大咧咧的偶像鹿鸣了，现在的他，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鹿鸣出于礼貌并没有跟着上楼，而是在院子里等她。莫离下楼的时候，远远看见他独自站在一棵树下，好像正在抬头入神地观察着树枝上的纹路，阳光透过树叶在那张好看的侧脸上洒下点点光斑，这画面让她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那种不真切的感觉大概只是无用的记忆在作祟吧。
而下一个念头却是，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刚好就是单身呢！
她瞬间被这个想法吓得直哆嗦，跑路的前粉丝和退圈的前偶像，这可不兴嗑啊。可一旦脑中有了这样的念头，她整个人好像就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被这样的坏念头影响，甚至被吞噬掉。
默念着“好马不吃回头草”，莫离蹑手蹑脚走进车库，熟练地把爸爸的越野车开到院子边的车道上，直到按下两声喇叭鹿鸣才从树枝上收起了视线。
她清清嗓子，喊道：“上车！”
上车后鹿鸣问：“刚才不是说坐地铁去嘛？”
坐地铁哪有独处的空间？莫离心说，可这样的心声一冒出来，立刻被另外的声音打断，不能是他，不能是他，你不要喜欢他啊！
“不要！”莫离脱口而出。
鹿鸣偏过头问：“不要什么？”
莫离赶紧找补：“不要坐地铁，换乘太浪费时间了，开车方便点。”
“那就辛苦你了。”他依旧是客客气气。
“你刚才在那里看什么？”
“那棵树。”鹿鸣回答，“是棵玉兰树。”
莫离点头：“没错，三月的时候开了一树淡紫色的花，特别好看，我还发了......”
话说到这里，莫离很自觉地闭上了嘴。上个月某个天晴的周末，她在曾拍下院子里盛开的玉兰花还发了一条朋友圈，转念一想，她最开始就把鹿鸣设置成了“仅聊天”的权限，只好尴尬地打住这个话题。
谢天谢地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轻声说：“以前家里住的地方，院子里也有一棵玉兰树，不过花是白色的。”
“哦，是有白色的玉兰花，我也见过的。”
“我爸是个开大车的司机，爱喝酒，脾气暴躁，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先喝酒，然后打我妈，可我妈那个人，却温顺得不像话。”
莫离哑然。
鹿鸣盯着眼前的路，语气平静：“后来我大了一点，会挡在妈身前替她挨打，却也无济于事，根本拦不住他，结果每次都是我和妈一起被他打，十五岁那年春天，就是院子里的玉兰树开白花的时候，他死了，在外省的高速上出的车祸，后来听说，他是为了多跑几个活多赚一点钱，才连夜赶路导致的疲劳驾驶。”
莫离听着，心里突然有点难过。
虽然她极力排斥别人对她敞开心扉，但眼下她也明白，就算只是出于礼貌，她也不能打断他的倾诉。况且她和鹿鸣之间，并不仅仅只有礼貌。
“上高中之后我也开始在外面打些零工，那两三年里我们的日子过得磕磕巴巴，但我却发现她的脸上有了笑容。”他说着，也轻轻笑了一下，“那时我就明白，钱很重要，但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