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还没出炉,草坪标语结果出炉了。
班主任字正腔圆地宣布:“全校40条标语,咱们班只有唐果同学一枝独秀。”说完把还烫手的奖状“晾”出来,示意糖果上台。
糖果理理头帘,及时将受宠若惊梳理得当,接过奖状,一边欢快地跑下来,一边调皮地吐舌头。
我咧开嘴,兴奋除了溢于言表,还溢到纸上。
“愿赌服输!家产变卖!明日傍晚!想吃什么!”
“随便!不挑!都行!你定!”
“带着我那伙计一起可以吗,没少吃你早饭,总该露面道个谢,还能以防万一钱不够把他抵押在那。”
“行,还可以当饭桶,一举两得。”
糖果很聪明,也比我成熟,很多自以为的小聪明都瞒不过她。而她却瞒过了我,彻头彻尾。
第二天傍晚,我和王重阳很早来到餐厅,没想到糖果来的更早。
我开玩笑:“真早,您这是吃完午饭没走吧。”
糖果呵呵傻笑,接着我的夸张继续夸大:“早上睡醒就来了。”
王重阳也自来熟,指责我:“我说让你提前一天来嘛。”
大家哈哈一笑,本以为会一帆风顺,结果彼此介绍完,礼让着点了几个菜后,马上虎头蛇尾,陷入沉默。
餐厅里人声鼎沸,时光听而不闻,一分一秒,没追上谁,也没丢下谁,准时准点记录着尴尬的每一个瞬间。
菜很快上齐,却一直齐着,没人动筷子。
我犹犹豫豫,靠着夕阳掩护脸颊的红晕,用公筷夹起一口菜放到糖果面前。结结巴巴,率先打破沉默:“吃……吃吧,离一贫如洗还差一大截呢。”
糖果说着不客气,嘴上比谁都客气,秀敏的小口,像兔子啃胡萝卜一样,恨不得一个花生米都分三口咬,而且没吃几口,又停下筷子。
以为打破的沉默,就像在海边浅滩挖洞,很快恢复原状。
我胡乱吃了几口,不知道吃的什么,也不清楚味道,尴尬霸占着所有感官。
试图求救,奈何王重阳直勾勾盯着空气,蜡像一样凝固的笑容,对我的境遇完全没发现。
鉴于十万火急,果断一记大力金刚掌:“醒醒,雇你来当弥勒佛的吗,夸我啊,边吃边夸。”
王重阳眨眨眼,瞄瞄糖果,瞅瞅饭菜,又看看我,于是子弹上膛,从内到外,从操场到宿舍,从爱好到性格,从家庭到社交,密密麻麻把我夸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糖果笑得合不拢嘴,偶尔腼腆地动下筷子。
王重阳正襟危坐,随着偶尔咽下口水。
当初一句玩笑,王重阳当了真,筷子焊在桌上一动不动。
“先吃吧,再夸尾款付不起了。”这一梭子加特林,不敲鸣金收兵的锣,能维护了世界和平。
糖果温文尔雅,礼让王重阳多吃、趁热吃。
这两句话就像吹响解放的号角,让王重阳的忍耐终于穷途末路,抓起筷子,翻身当家做主。
彼起此伏。我放下手中筷子,交替缓和气氛:“雇的时候说好了,管饭的。”
糖果使劲抿着嘴,笑意憋得四溢:“多谢款待,吃撑了。”
我知道糖果减肥,晚饭吃得不多,便未礼让。
没人干预的王重阳把脑袋悬在餐桌上方,一双筷子在盘碗间驰骋,完全是不远处饭桶的表兄弟模样。
“歇会儿,脑袋抬起来,换口气。”我一副司空见惯,反复劝说。
几经忍耐,糖果还是没憋住,弯起一双明眸,笑逐颜开,愣是把王重阳笑得丢下筷子,直起腰身,不知是羞得还是噎得,满面通红。我赶紧操起多重功效的大力金刚掌拍去。
糖果深识大体,见状借打水为由,提前离开,给了王重阳重拾筷子的机会。
餐厅里陆陆续续灭了灯,盘子底陆陆续续清了空。不远处,特色砂锅麻辣烫的大厨,捧着一桶泡面,躲在黑暗中吸溜得有滋有味。
晚自习的预备铃急促敲响,召集效力就像打狗棒之于丐帮,圣火令之于明教,我拉起腿和胃双重压力下的王重阳,催促快些。
王重阳举着不浪费的旗,打着没出息的嗝,脚步反而比以往轻快了许多。
想想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由得哼起西游记片尾曲:“你挑着担,我牵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