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佑六年,夜雨惊雷,狂风席卷山谷。
“踏踏踏~”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从山谷外的林荫小道传出,竹屋中,正熄灭烛火,准备睡觉的许意,猛然打起精神,来不及穿鞋子,身形腾挪之间,拿起盘放在前厅,烛光下的长剑,声音逐渐变得清晰,似乎对方也知道里头传来的细微动静,身形转换间,也没在刻意压低声音。
几年前,同样是雨夜,整个安定府上上下下三百零一条人命被刺客尽数杀尽,许意本是单字一离,但被师傅带走后,自从来到这天外仙境般的桃源谷,日复一日,无时无刻不在怀着变强报仇的念头。
直到半月前,师傅突然离开了桃源谷,只给他留下一句话和一块令牌;
留言:“杀你父母者,安国朱衣卫壬辛.”
许意眼眸死死盯着窗外,同时心中,没来由地钓了起来,难不成,外面那人是师傅信中所说的安国朱衣卫?
以外面那人散发出的内力,许意深感对方并不弱,近半月从酒肆中的听书先生口中了解,朱衣卫是安国杀手组织,它属于江湖,却听命于安国皇帝,由无数美女间客组成。
许意丝毫不在意门外传来的声响,镇定自若地坐在凳子上,略微瞥头看了下两处紧闭的窗户,“朱衣卫?还是褚国的不良人?”
话落,暴雨敲打着地面,还有狂风席卷着竹叶簌簌,下一秒,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脸戴面罩,头戴斗笠的身影,出现在屋内,身后的门还在轻微摇晃着。
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少年,黑衣人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声音冰冷可怖:“我要你去杀一个人,事成之后,我告诉你灭你族人,杀人父母的仇人在什么地方。”
“轰隆——”
一声惊雷炸起,许意见对方并没有一上来就对他动手,警觉心丝毫没有降下,还是时刻紧握着手中长剑,下一秒,刚刚还在晃荡的竹门,咯吱一声,碎了,四周的温度似乎也下降到冰点。
“壬辛是天下第一刺客,即便我能找到他,我又杀不了他。”许意声音低沉,按着竹桌的手力度加深。
黑衣人淡漠地扫了屋内四周,说:“你没有选择,要么应下我的话,要么我现在杀了你,让安定候这一脉绝后,安国朱衣卫已经潜梧,不良人安置在梧国的分舵也会去。”
说完,他只站在原地,静等着许意做出选择。
良久后,许意心下一横,跟着师傅生活了这么多年,养育之恩不得不应,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从心是另一方面,扫了眼黑衣人,问:“杀谁?”
“如今六道堂的堂主赵季。 ”
————
梧国都城百里外的客栈,自他离开桃源谷已经过去了半月,许意牵着白马交给小厮,抬步走进客栈,里头人声嘈杂,随意找了个位置,听着相隔两桌的几个大汉讲着什么。
“诶诶诶,你听说了没有,此次随陛下御驾亲征的六道堂天道堂的人全部有去无回。”
“呵呵,那是他们活该,我听一些江湖上的传言,说这次陛下被俘的原因就是六道堂森罗道的情报是假的!”
“慎言慎言。”一旁没有喝醉的大汉,连忙制止同伙的出言不逊。
“怕什么!”那名大汉拨开同伙捂住自己的手,醉意上头,“吃着皇家饭,行的却是要灭国的错,死的好!死的好!”
这时小厮端来两盘牛肉,一盘凉菜,一壶酒,余光看了眼这位身材如修竹, 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眸,墨发被一跟玉簪串起,样貌并非是梧人,身上穿着的黑锦水纹服却是令他对的眼前这位青年的身份不简单。
“敢为少侠,您是从哪地来此?”小厮看了眼柜台前的掌柜,会意后询问。
许意也不回话,扫了眼小厮,敲了敲依靠在桌旁的长剑,发出声响,吓得小厮脸色一白,慌忙地点头后走了。
抄起一块牛肉,小酌一杯梧地的酒,许意轻微蹙了一下眉,低头看了下挂在腰间的葫芦,晃了晃,里面的桃花酿没多少了,一路走来,有些贪多了,不过想了想,这梧国都城内外的酒应该是天壤之别吧。
听着那几个大汉对于梧败安,梧帝被俘,从而长篇大论,慢条斯理地吃着牛肉配浊酒,这时,一个身着麻衣,黑发随意用破布缠起,背后一口铁锅的青年人走进了客栈,他看了眼柜台,喊了声“小厮”,便找到许意一旁的桌子,桌了下来。
此人不说异常俊美,但粗布滥服下还是掩饰不住的桀骜不驯,身高八尺,从对方背着的一口铁锅看断,许意觉得对方八成是从兵败的天门关之南回来。
视线特意在其肩后的破洞停留一瞬,引来那人的视线,对方对他轻微一笑,颔首点头,一语问道:“兄弟是从褚地来?”
许意见他一眼看破自己的身份,有些诧异,于是刚要起身,就见对方直接起身来到自己桌前坐下,不见外地拿起一双筷子,抄起了牛肉,自顾自吃了起来。
许意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从褚地来?”
“看....看你这水纹服,还有长剑的样式是褚地独有的。”青年随意用衣服擦拭嘴边,对着他笑了笑,说,“看你这年龄,应该是第一次来梧国吧,外面天天在打仗,怎么有心思冒着生命危险来到梧都?”
“你不也是冒着杀头的罪当逃兵?”许意话锋一转,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斜睨了眼对方左肩的位置,见他碗中酒已经空了,从年龄上看对方比自己要年长,于是端起酒壶给他倒满。
宁远舟听到他的话,愣了一瞬,下一刻猛地咳嗽起来,大意了,刚刚吃进去的肉卡嗓子了,神采中出现一抹复杂,转而随意一笑:“知道这伤哪里来的吗?身在江湖走,哪有不湿鞋?”
许意随便点头,看破不说破,便以淡笑化解,这时,他看见对方的表情变得厉色,拳头握着咯吱响,看了眼相隔一桌,那先前喝醉后的大汉说话已经变成喊了,仍旧是辱骂六道堂的话语。
不知是心有成竹还是故意让所有人听见,瞬息之间,许意就看见坐在身前的青年手中的筷子成了两段,就在他纳闷对方为何会如此失态的时候。
“你懂什么!要不是六道堂的堂主换了一个没有用的蠢货,此次出征怎会如此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