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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赌(1 / 1)

王家是永新县的一户地主,有农田三十亩,其中二十亩租给佃户,十亩自家耕种。王老爹是附近有名的好东家,总把“广结善缘”四个字挂在嘴边,不仅不克扣租子,逢年过节还总会给佃户们发些吃食,王家长工的工钱也比别的地方多上一些,所以对于这样一个温和善良的老人居然要状告自己的儿子,包括郭溪在内的所有人感到震惊。

公堂上,王老爹与儿子王耕跪在郭溪下首,身后占满了来围观的乡民。

“王家老爹为何状告你的儿子王耕?”郭溪见杨青墨已经坐定在师爷身后的位置,放心地开口问道。

王老爹先是给郭溪哐哐磕了两个响头,接着声泪俱下地哭诉:“大人!我们王家世代耕作,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是每年都按着朝廷的份额交粮。今夏洪涝本就毁坏了不少庄家,我想着这晚稻收成好能填补些。可我没想到,我这逆子竟然将家里的十亩田地全部变成了鱼稻共养,他为了养鱼,把每亩地的水稻的数量硬生生砍了一半!今年不仅交不上粮,连投下去的万把鱼苗也血本无归。我本想着自己老了,把家里交给儿子管,可这逆子竟然做了这种糊涂事,我气得要收回管家的权力,谁知他死不悔改,居然拦着我不让我动田里的鱼!我,我这是无奈之下才到衙门来请大人评理啊!”

对比王老爹的哭天抢地,跪在另一旁的王耕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郭溪看着泣不成声伏在地上的王老爹心下不忍,挥挥手让衙役办了张矮凳给他坐,随后又望向王耕,语气严厉的问道:“你父亲所言是否属实?”

“是的。”

“那你明知自己所做之事不妥当,为何不听你父亲劝阻反而要一意孤行?”

“我没觉得自己做的不妥。鱼稻共养在两广地区就有先例,我们这里虽不如那边暖和,但是总体气候也差不太多,我觉得鱼稻共养在这里能成。只是这次没成,为啥不能再试,这世上的事情有几件是一次就成功的?要按照我爹这样缩头缩脑的做法,别说一辈子了,祖祖辈辈都发不了财!”王耕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不仅理直气壮,庄稼人的大嗓门更是让公堂上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

“造孽啊!造孽啊”王老爹拍着大腿大声哭喊,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指着王耕的鼻子骂道:“你懂什么!你这少的收成我们怎么填补?朝廷定额要交佃户分成要给,少个一丁半点还能想办法,你这十亩地的收成硬生生少了一半,我们家产卖光了都填不起啊!”

因当朝没有明显的重农抑商,因此农业赋税也和金钱挂钩。朝廷根据当年产量统一定下收购价格,地主们将田地所产的粮食以统一价售卖给朝廷,地主的所得再根据每家不同的状况与佃户做分红,底线是必须高于土地租金。很显然,王家的情况很明显今年是无法给自家的佃户发放足够的分红了。

“大人,我赊账!不对,我佘粮!我明年早稻一定把该交的和这次欠的都补上!我还能把鱼卖给鱼贩子,我一定能把欠的钱都补上!”听罢王老爹的训斥,王耕不仅毫无悔改的意思,更是梗着脖子涨红了脸,咬牙坚持自己的想法。

杨青墨坐在角落里看着这场闹剧没有说话,她右手藏在袖子里,手中摩挲着一块上好和田玉制成的玉牌,这是临行前宋砚给她的。

三个月前,东宫

杨青墨在接到下江南旨意的时候没有推脱,一是自己刚刚“过世”离开京城好避避风头以防万一,二是她知道农本为重,想要成就一番事业总要脚踏实地的去做,何况有《江南水田考》作为参照,想必也简单些,至于官场那些事儿,她相信自己应付的来。

看着杨青墨的踌躇满志,宋砚倒颇为放心不下。他少时游历江南曾乔装成稻客与农人一起收割稻谷,只消半天,晚上回到住所就睡得昏死过去,第二天醒来腰疼和手臂的动不了,更不用说那水田里的水蛭,他难以想象自己想要捧在手心里的女子被那些肮脏的软虫伤害的模样。除此之外,他更担心江南官场那些龌龊的小人,承恩侯的人盘踞江南官场多年,早就烂到根里去了。若她温和谦逊,怕会被老油条们轻视;若她左右逢源,怕肮脏东西污了眼睛;而若她油盐不进,怕那些人狗急跳墙斩草除根。

宋砚不想让她去。可看着眼前已经扮作男子的心上人和她充满期待有坚定的眼神,那句“不要去”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是孤的太子玉令,见此令如见本太子,你可以用它号令官员,做你想做的任何决定。”宋砚从紫檀木盒中拿出这块印刻皇家龙纹的和田玉令递给杨青墨。

“殿下把如此贵重的令牌给我,若我捅娄子了怎么办?”

“孤给你兜着。”

“若我捅了天大的篓子,人头落地方能收场的那种呢?”

“不会有那种情况,多大的篓子孤都能给你兜着。”

等杨青墨回过神来,公堂上已经乱成一锅粥。衙役拦着想要上前揍儿子的王老爹,王耕跪在地上对着郭溪一个劲的磕头,叫喊着求大人给他一次机会。

郭溪正觉得头疼的时候,杨青墨来到了他的身边,看着对方似有话说的表情,郭溪拿起惊堂木用力拍了下去。

“王耕,你方才所说的明年能将定额于今年的差额补齐,有几成把握?”杨青墨站在王耕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审视。

“至少六成!”

“如若食言?”

“如果做不成,我王家三十亩地和租屋全部给朝廷充公,朝廷要流放我我也认了!”

王老爹听完这句话当场昏厥过去,但杨青墨看着王耕憨头憨脑的样子,心里好像多了些把握,她手里攥紧了那块玉令,仿佛从中能获得更多的勇气。

我不会让殿下失望的,对吧?

“朝廷做事,你认不认都没有用。不过既然你有把握,今年的差额本官帮你出了,本官还要赌上东宫玉令,与你一同入局。同时,郭大人、王老爹,如若此时能成,则永新县便要推广这一种植办法。我赌,你们敢不敢?”

杨青墨举起玉令,公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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