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七点小野就拎了阿林来工作室写方案。
没过十分钟,安文带着早点就来了。
昨晚,聚餐结束后,小野想了想,还是得去找安文聊一聊。许安文这个人,或许是被家庭保护的太好了,也或许是做乐队的过程也太顺利了,从没经历过是非颠倒之事,也并不清楚这社会上只有真诚是不够的,太多时候,我们需要的是技巧。
“安文,今天,你连十万关注都没有,就能在网络上跟千八百人对峙,等你有一百万关注的时候,你又该和多少人对峙?”
“安文,人一旦发展到一定的规模,自己的命运都未必由自己掌握。舆论、政策、风向都会使一个昨天还在春风得意的人立刻抱头鼠窜,我们不该把希望赌在任何人身上。”
“你用你的证据证明唯宇没有错,乐队没有错,有什么用呢?人一旦走向了风口浪尖,就不可控了。你不再是你了。是一个立场,是一个靶子。我不希望、也不允许任何人把你放在危险的地方。”
“安文,任何策略都是术,绝对胜负的,不是术,而是道,道是什么?就是整个人的心境,能否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能否以上帝视角去看待这一切。你做到行业顶尖了,你就是标准,你就是术。但现在,我们没做到,我们就应该保持好自己的道。”
“安文,一个乐队,常青的核心在于远离,永远不要走入热门旋涡,因为粉丝的人群结构是对立的,无论是行业,还是收入,还是年龄,亦或是性别,我们都没法掌控的。”
“安文,我们要学会把自己隐藏于尘埃之中,只有这样,你才会走的更高、更远,你也才能带着无字走的更高、更远。这个高处是思想的高度,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去做到这些,我也无比确信你会做到这些。”
“安文,情绪稳定,是一生最宝贵的财富。”
“我希望你可以做到,我也会陪着你去做这些,好吗?”
木照野并不能确定她的这些话有没有说服许安文,但看着许安文并没有下午那么大的火气时,她就知道,应该算是成功了一半。
他能在今天早晨带着早点出现,那就证明,另一半也成功了。
这也证明,唯宇抄袭的事,已经解决了。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只要工作室的人心在一起,也同她在一起,就好办太多了。
阿林对着两人只说一句,你俩还真是绝配。就把俩人全得罪了。
照野和安文一起怼她,这是谁家的事?
安文负责联系律师,小野负责出具体的方案。阿林问自己该干些什么,小野只说,你坐着就好,等唯宇来了告诉他,你七点就来工作了,就来写方案了,看他什么反应。
安文坐在旁边听着小野和程林聊天,忍不住地想笑。
小野总是能在开玩笑和认真工作之间切换自如,平静又好笑,专业又离谱。
今天还是诚邺拆中午的外卖,拆到一半,诚邺闷闷的来了一句,安文你跟小野这是有情况啊……
小野看到安文正准备开口,自己连忙接了一句,今天有我的八卦?快讲讲。
诚邺说道,你自己看看这菜,不是香菜炒这个,就是那个炒香菜。每次你过来都这样。
小野说道,咋了,都是我爱吃的。
小野这回答,彻底引起了诚邺八卦的心思。大熊和松子也都围过来等着看这场热闹,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诚邺说道,所以,为什么只要你来,就都是你爱吃的菜,我们想吃的一个都没有。
小野答,那你得问松子啊,松子是咱的行政大厨,外卖都是他订的。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松子,松子瞬间满脸通红。
只有小野拉着阿林默默地打开了所有外卖的盒子。
松子是安文本科时的舍友,上下铺。大一入学的时候全宿舍只有松子是自己来的,其他人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后来,安文在整理贫困生补助材料的时候才了解到松子家里的情况。
打那之后,安文会在月末的时候请松子吃几顿饭;新学期开始的时候会淘二手书给松子,说是自己从教务老师那顺的,不要白不要;宿舍几个人轮流请客吃饭的时候,安文也会提前先把酒水结了……
安文大二那年说想要组乐队,班里也只有松子响应了他。
于是,安文开始教松子弹吉他。
也是从那时候起,安文才发现松子是真有天赋,有些乐谱自己还在磕磕绊绊的时候,松子就已经很顺手了。
俩人一起写歌,编曲,时间一晃就到了各奔东西的时候。
后来,安文找到松子说自己还是想做音乐的时候,松子也是立刻递了离职申请。
松子愣住了,他的确是喜欢小野的。
是从他们几个在青岛啤酒音乐节那天晚上开始的。
那天,大熊说来了青岛就是要去吃海鲜。
小野说,松子海鲜过敏,我们还是吃别的吧。
其实,松子并不是因为海鲜过敏,只是小时候家里很穷,没有耕地,父母只能每天三点起床去码头上收海货,再赶在七点之前到菜市场摆好摊等待着全家人一天的生计。
松子没上学之前都是和父母一起出摊,记忆里妈妈的胳膊上永远套着一双玫红色的皮手套站在秤前打包找零钱,爸爸则是一年四季都穿着很沉的皮裤在摊位后面处理着不同种类的鱼。
早市没有卖出去的海货要赶在中午十二点前给小饭店送去,有时候送晚了饭店不收,才能拿回家煮了自己吃。
直到二年级结束,松子也没有交到任何朋友。后来,有一次同桌跟老师说要换座位的时候,松子才知道原来班里所有同学都很讨厌自己,大家都说他每天都是一身烂鱼臭虾味。
小野注意到松子不吃海鲜是在鄂尔多斯的时候,那时候点了烤青虾,其他人都吃了,唯独松子面前的那份剩下了,她还以为是松子海鲜过敏,所以后来才在青岛说了那句“松子海鲜过敏,我们还是吃别的吧”。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天结束后,松子跟小野道谢。
小野说,没关系,谁都有过敏的东西,提前说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