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已经不如白天时吵闹了,能够陪护的家属此时都聚在顶楼的吸烟室了,还有一部分则是在大厅的咖啡厅随时等待接听电话。
照野还是和往常一样,陪着7号床的大姨聊天。
大姨总是问她,咋还不下班?
照野也总是会回一句,再等等。
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虽说工作量很大,但经过这么长时间早已完全熟悉了所有流程。
安文打电话给她,专场是八点开始,签售是十点半,结束的话要十一点。
她答,今天比较忙,不太能确定。
挂了电话,大姨说,赶紧走吧,年纪轻轻的,总耗在医院干什么,有啥好忙的。
照野看看大姨,说,好。
若是现在出发,应该能赶上开场,能再看看他在舞台上追求梦想的样子,也能看见他签售。要不要买束花?要不要带瓶水给他?总之,还是要好聚好散,还是要说明白。
木照野收拾完东西,刚走到电梯口就碰到了迎面而来,慌慌张张的顾宁。
“照野,你等一下,帮我个忙。”
“发生了啥?”
“6号床有呕吐反应,联系护士过去处理一下吧。拜托啦,我得去买杯咖啡,要不然熬不过今晚。”
有些时候,命运总是爱捉弄人。
处理完这些,已经十点半了,照野留言给安文,过来家里吧,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从医院到家走路需要二十六分钟,骑车的话只需要八分钟,经过两个红绿灯路口,再穿过一个旧小区就到了。
这条路,他同许安文一起走过很多遍了。
照野计算着安文从西青过来和平的时间,应该要十二点才能到。
她在这条每天要走两遍的路上确认了三遍要说的话,还张口练习了一遍,到了楼下,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灯亮着,安文到了。
站在电梯口,照野又犹豫了,说还是不说?她又开始玩小时候的那个游戏,如果一会电梯门开了,出来一个人,那就说,如果是两个人,那先不要说了。可是,如果今天不说清楚的话,下次应该更难开口了吧。
电梯门开了,是楼上的邻居,一个人,一只比熊小狗。
照野的家在十六楼,如果其他楼层不停,一分三十二秒就能到门口。
照野开门,撞在了安文的拥抱里。
他说,我好想你,小野。
她没有回话,现在开口说那些话,太残忍了。
他说,是不是太累了。
她答,还好,我先去洗手。
长达八分钟的拥抱结束。若说心里没有感觉,那是假的,但小野也没有给安文任何回应。她想要的太多了,他给的远远不够。
“我去煮饭。”
“不用,冰箱右侧第三个柜子里有面,泡一泡就可以吃。”
安文按照小野的话打开柜子,看到分类码放的各种泡面,大概有个七八种,他更加下定决心今天要把话讲明白,无论小野听还是不听,还是像以前一样找七七八八的借口来搪塞他,他都必须要说出口,讲明白。
小野看着碗里的泡面加了青菜和鸡蛋,说到,你去买菜了?
安文答,没有,昨天从北京买了带过来的。
小野说,北京场怎么样。
安文答,很不错。
安文说,快吃。
小野说,喝汽水吗?
安文说,好。
小野拿了杯子,开了瓶可乐,倒满。
她看了看安文,他很疲惫,头发乱糟糟的,甚至还带着一些小心翼翼。
安文抬头,看到小野在看他,又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想要,却又好像一切胜券在握的感觉。他害怕吗?怕的,安文很怕,上一次小野让他走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上上次小野训诫工作室的新来的女孩发错报表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还有上上上次她和做乐队旗子的厂家对接,因为尺寸出了偏差要求对方重做的时候也还是这个表情……
“小野,我有事想跟你说。”
“说吧。”
“我想过了,把乐队和工作室从庐州搬到天津。”
小野没有答话,也没有停下吃面的动作。她很明白,安文这人做事没有计划,他总是在想,并且需要想很久,才可以付诸行动。就算开始行动了,也是杂乱无章的行动。
“和平的房子太贵了,隔壁的南开也很贵,所以今天上午有去西青那边看过,有一个叫姚村的地方,离大学城很近,而且地铁3号线可以直接到你这。”
小野放下手里的筷子,喝了口汽水。
“和乐队的人都聊过了,他们也愿意过来。”
小野打断了安文,理由也很简单,今天太累了,明天再说吧。
“不可以,今天必须要说完。”
“好,你说吧,我先去洗碗。”
“小野,我只是想离你近一些,每天都能看到你,每次出差回来都能看到你。”
“我不想再因为时间差的问题吵架了。”
“我不想你跟我说你好难过的时候,我能做的只有打电话和发微信。”
小野并没有回应他,只不过是听他讲完这段话才起身去刷碗。
安文心里明白自己不该追问什么,这只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小野无关。只是自从认识小野以来,就很明白,她所有的沉默代表的就是拒绝。
水流的声音很大,大到可以掩盖住小野内心的雀跃和紧张。她是开心的,她是高兴的,她甚至看着水盆想象出了她在洗菜,他在做饭的场景。
“所以,小野,你愿意,我过来吗?”
“安文,对不起,我不愿意。”
“第一,乐队粉丝基础盘在庐州,来天津,等于重新开始;第二,天津有自己本土的娱乐活动,对乐队、专场的接纳度很低;第三,一个乐队能有几个五年可以瞎折腾;第四,一个团队的磨合并非一朝一夕之间的事……”
木照野就是这样,一件事,就算是拒绝,总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