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域和张进良一早便从都护府出发了,到得便也早,此次是张进良打理,出行派头十足。
一路行来已经有很多探看眼神,这方坐定,更是借着酬和,纷纷上来。
柳域应酬过一轮,便推了张进良出去,他倒是如鱼得水,说起陇西风物和长安时兴,头头是道。
二人于左位落定,沈士清和庆州军中将领作陪。
柳域今日一身炫黑素服,近日战事多,人也凌厉了几分,颇有些不怒自威的都护将军气势。一旁的张进良着的是陇西世家惯常的丝质宽袍,入乡随俗,月白色调,惬意靠在座上。
长梧跟着沈夫人进来,见到的第一眼是柳域,毕竟也算座中熟人,再来目光就扫到了张进良身上。
方才沈夫人说的笑谈让她多看了几眼,本以为是个浪荡公子,结果是个容貌端方,举止儒雅的世家儿郎,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张进良也猜到了她的身份,颇有趣味地打探着,永州高家的女公子,到处都有她的风头,还和自己的柳都护有过几次机缘。毕竟沈夫人身侧就两位女公子,长安宫装模样的自然是郭明阅,另一位是男装打扮,年纪尚小,那自然就是陇西高家的女公子高长梧了。
郭明阅张进良也是见过的,或许是某次随父兄去长安时,年岁久远,但她似乎更添明艳了。世人都说是长安第一美人,但张进良见过太多美人,反倒觉得是旁边那位高家女公子更是摄人心魄的华贵又有些看不明白的神秘感,让人反而更想探究,不觉视线忘了回避,直直看着,
这是失礼,长梧感受到视线久久未断,回望了回去,二人目光相识,都是打量。张进良以为她会像往常那些贵女般怒目瞪视回来或者躲避开目光,哪想长梧反倒兴致勃勃望向他,她也在左侧上方,主座边上,旁边的空位是高湛的,另一边右座是沈夫人,沈士清,郭氏父兄郭明阅。
“高家女公子,有点意思。”张进良摸摸鼻子,倒是他输了,先收回了目光,失笑道。
“此次入庆州,是有正事,也是张公您首次露面。可别唐突了,尤其是这位,高将军的心头血。”
柳域低声警告,惹了伤口,压抑着咳了两声,又喝了口茶。
正巧外间传令声响起,高湛和云逸师父一同进来了。
高湛一早去了军中,临近正午赶回来请了云逸师父,二人俱是隆重正装。
因为云逸在,仪仗也都盛大,甫一进殿,众人也都在沈夫人的引领下起身相迎。
全场都在云逸身上,高湛退到外围到了自己位上,落座时盯着长梧的发冠道,“哪里来的白玉冠?”
长梧一愣,甩甩头,“哦,大师父今晨送的。”说着顺手指指主座的云逸。
“头发乱了。”高湛看着皱眉,“大师父那手艺......胡乱绑上去的吗?”
长梧听着他还要絮叨,赶紧微侧身把脑袋送过去,半贴在他怀里。
倒也不算乱,不然沈夫人也是要动手的,只是高湛惯了给长梧打理,见不得有一丝凌乱,习惯性上了手。
将白玉冠先取下,长梧顺手就接过,捧拿在手里,高湛又将散落的发丝收拢,拿捏着力度,不能过紧扯痛了她,也不能松,细细盘好在头顶,大手一伸,长梧默契递上玉冠,他接过又半起身,细细摆正位置,冠上,满意看了看,才坐了回来。
长梧虽与他别扭着,但也一向习惯了被照顾,甩甩脖子,这次感觉很稳了,惬意舒了口气。
少女心性,到底是没忍住,又把扳指举起来当高湛眼前晃了晃,质地一看便知是一套。高湛失笑,顺势握住她手,塞回了案下。
佛堂之上,香烟袅袅,主客虽是云逸,酬和之间也有人眼尖留意到了这幕。高将军当庭不顾礼仪之态,也只有小女公子有这般待遇。
庆州久住的人早已习以为常。无非心中感叹几句,抑或郭明阅,也不过是和父亲目光相碰,有些无奈。
他们逗留以来,特别是经上次永州令之事,已知高长梧的分量,虽是女公子,恐怕高湛心中,甚至超过永州那位世子了。
张进良也看到了,幽幽与柳域侧耳道,“从前听说高湛宠这个女公子,以为无非是形制用度多些,没想到亲力亲为至此。也不知道,日后能许给谁家?”
柳域侧头,张进良世家出身,又少年八方游历,善谋能断,应是想到了这层,想要陇西助力,有一条最便捷的路,但并不是柳域想走的。
“今日胶东张郎才是庆州人想要择的婿,佛会上多少双眼睛都是看着你的。”
张进良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自然不再提,苦笑打趣,“我张七,能左右自己这幅躯壳,白身跑来陇西,任柳都护驱使,却定不了自己的婚事。”
胶东张氏,不输汉中郭家的名门,但毕竟是中原地氏族,庆州人看个热闹罢了。沈夫人收到的拜帖,还是求引荐柳域的多些。
此次是以法会做引,实则有好几桩事要定下来。
座中诸人也都各怀心事。
前三场诵经是由云逸师父亲自主持,长梧恭谨听完三场,等到云逸师父入内堂小憩,已是午后,正是烈阳之时,虽在室内,人也是怏怏。
郭家是跟着沈夫人一起走的,沈夫人向来照顾长梧妥帖,一向要过问的,却径直走了,应该是去拜见云逸了。
长梧看着,约略知道是什么事,心中有些闷闷,回头看身边的高湛倒是没有离开,心中稍微好过了些,但又咬唇自嘲,那些筹谋早在她触不可及的地方遥遥定下,哪里有她可担心的余地。
高湛终于还是起了身,却是朝她道,“午后日烈,下一场讲经在傍晚了,先回去休息。”
长梧没动,鼻头翕动,眉头也锁了起来,只是看着他,相处日久,这是小兽已然怒急的征兆,高湛反倒有些怕了,出口便输了气势,
“有事要议,一起罢。”
他脱口而出,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急于证明,打消小女娘的担忧,他不是去找郭家,而是有政务,又把目光投向了柳域和张进良,示意是与他们为伴。
长梧目线甩过去,柳域和张进良也随之起了身,见礼着。
此处是沈府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