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少有地严肃起来:“可见传闻多有不实!事已至此,由不得兄弟不去。明日我等就此行赴东京,也省得再拖下去教头心里埋怨。
这一趟怎么不得一两个月,天王哥哥谨记,至少在吴用未回山之前,切莫与王伦发生冲突!”
这事好办,晁盖大手一挥:“先生放心。无论如何,王伦接咱们上山,晁盖心中存着感激。大小事务,我让他三分。”
吴用点点头,再交待一句:“咱们上山的消息瞒不了几时,恐怕不久即有官军攻山。
王伦在此日久,多经历了官军讨伐,当有应对之道。哥哥可知会阮家兄弟,届时且听王伦调遣便了。”
晁盖素来听吴用的话,一并应下。三个人想一想、议一议,直到深夜方散。
翌日一早,晁盖先去找了王伦,只言吴用、公孙胜、刘唐三个已准备好动身去东京,即刻启程。
王伦也给足了面子,带大小头领直送到金沙滩边。
林冲更是跟着上了小船,到朱贵店上修书一封教吴用带着,又摆酒席好生招待,千恩万谢、千叮万嘱方才洒泪而回。
却说送走了吴用、公孙胜、刘唐,晁盖与王伦言道:“学究走前说官府早晚来攻,需早做准备。不知寨主有何打算?”
王伦只道:“天王哥哥莫急,某早有想法,正待施行。”
于是一边令朱贵周边郡县广洒眼线,探听消息;一边令杜迁、宋万、林冲、张奇等人整点仓廒,修理寨栅,打造军器,训练士卒。
这些都安排好了,王伦又找晁盖要人:“山寨喽啰会水的虽然不少,水性好的其实不多。早听说阮家三兄弟赴波涛如履平地。天王哥哥,可否让三雄劳累一把,练一些个水手出来?”
晁盖哈哈大笑:“小二、小五、小七早就攒满了劲头,只怕寨主见外,不敢请命!”
王伦道:“天王这是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说甚么见外不见外。”
当下挑选出百余名精壮会水的汉子,安排大小船只、搭绳、拽钩、弓箭等,都交于阮氏三雄,日夜操练。
王伦本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晁盖真怕他明里接纳、暗中提防。
如今看王伦当真称得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晁盖高兴之余,也多了几分尊敬。
众头领各司其职,只余王伦与晁盖,无事就四处逛荡着看看。
这一日,王伦与晁盖走到校场,正遇到林冲教散兵们使了一趟枪法。
晁盖是个识货的,看到精彩处大声称赞:“好!林教头,使得好枪棒!”
王伦看着却勾了兴趣,按捺不住道:“教头,林教头,咱们两个比试一路枪棒怎么样?”
啊?林冲连着晁盖好悬没乐出声。
杜迁则是与宋万低声嘀咕起来:“哥哥何时吃多了酒?”
“晌午不过胡乱吃了两碗,没来由就醉啊?!”
“那就是昨夜宿醉还没清醒,要不咋会找林教头比枪呐?”
“他俩最近关系缓和不少,教头不至于趁机揍哥哥一顿吧?”
“那可好说呢,咱俩先看着。万一过会儿打翻了的,也好去抬人!”
林冲其实没有打人的心思,推辞了几趟,架不住王伦再三相邀,权且应了——
只当是陪上司刷玩两把,这类花架子事情教头昔日在东京也没少做。
枪就不用了,太过凶险。
王伦、林冲一人抄起一条哨棒,站在校场中央,四周围满了等着看笑话的吃瓜观众。
动手之前,王伦琢磨琢磨,又提个要求:“教头力大,我可远远不能及。咱们不如收了力气,就比划招式可好?”
林冲其实不以气力见长,但比王伦自然强上许多,抱着陪太子读书的心态应允道:“全听哥哥吩咐!”
王伦略点点头:“那教头小心了!”
言毕一个健步冲将出去,力劈华山朝着林冲迎头便砸。
说好了不用力气,林冲便挥棒上举,轻轻格开。
两棍相交,不等招式用老,王伦顺势下滑前探,直戳林冲右肩窝。
这一下稳且准、疾,林冲不及回棍,只得退步侧身,避开一着。
谁想王伦中途又变,挥棍横扫,直击林冲前胸。
林冲身势未稳,避无可避,这一棍竟似要拍在身上。
只听“啪!”的一声,王伦手中哨棒已经高高飞了出去……
周围忍不住响起一阵底笑,杜迁、宋万更是辣得捂上了眼睛:
王伦哥哥当是得了失心疯,非要与林教头比棍。这不三合已经被打飞了兵刃,可是丢了老兄弟的人……
唯独林冲站在那儿,看向王伦的目光里多了些不解与凝重。
方才王伦那一招三连疾速、精妙,其实已经封死了林冲退路。
教头情急之下挥棍猛挑,已经顾不上控制力度,方才将王伦兵刃震飞。
外人看个热闹,林冲自己心里清楚:单论招数,三合未过,自己已经输了。
深吸一口气,林冲将哨棒挑给王伦:“寨主哥哥,再来比过!”
这次时间就长一些,战到十合,王伦手中兵刃又飞了。
林冲也不再问,只把哨棒捡回给王伦,略微示意,提枪再上……
两人就这样噼噼啪啪,你来我往斗在一起的。
王伦手中棍棒多次脱手,最长一回也没撑过二十合。
围观的好汉们初时还多有嬉笑,慢慢却感觉愈发怪异,渐渐安静下来。
有眼界高的如晁盖已经看出门道:
所谓“一力降十会”,林冲占尽便宜,便是赢在了“力”上。
但要仅说棍法招数,王伦竟似远在林冲之上,动辄逼的林冲以蛮力破之!
名满天下的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居然比不过一个落地的秀才?
听起来虽然荒谬,但事情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林冲的感触又不一样:对面那根哨棒,就如同活物一般,每每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探出,但有一丝不小心,便会招呼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