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金枪手徐宁。”王伦言道,“老爷子说,自教头落难充军以后,往日同僚大多避之三舍,却也有几个明里暗里多有相助,徐宁便是其中最为亲近的一个。
他又位列金枪班,天子近前的人物,消息最是通达。若能问他,必可清楚其中细节。”
林冲点点头,却又皱眉道:“金枪手徐宁枪法高超,我以前多次与其论枪比武,也确实是个讲义气的人。
但原本没他的干系,咱们贸然前去打扰,被人发现了又殃祸于他,林某总觉有些不忍。”
王伦笑道:“徐宁区区一个武将,又不是什么焦点。咱们暗里接触一下,神鬼不知,定并大碍。”
林冲想想,也只好如此:“那便听由哥哥安排。”
此时天已大亮,四人折腾一夜,就胡乱吃些饭时,倒头便睡……
金枪手徐宁御前当班,虽然辛苦,好在待遇丰厚。年过三旬,就在汴梁的繁华之所买了个独门小院,娶了一房娇妻。
这日徐宁刚当直下班,回到家中一时兴起,取下祖传雁翎圈金甲在手中把玩。忽然家中小厮敲门:“老爷,外边有一道长求见,说是老爷故交。”
徐宁把雁翎甲藏好了,开门道:“什么道长?我却不认识哪个道长。”
小厮应道:“那小的把那道士打发了?”
徐宁略一犹豫:“罢了,请进来吧,见见无妨。”
等徐宁见了来人,确实眼生,但看着好一个仙风道骨,飘若出尘。
徐宁先着带三分尊敬,欠身问道:“道长从何处来?徐某须不认得。”
道人正是公孙胜,打个稽首,把张帖子递于徐宁:“徐教师虽不认识贫道,却认识贫道一位挚友。有荐帖在此,请教师细看。”
徐宁接过帖子,看笔迹确有三分熟悉,下边落款分明写着:“弟林冲俯首奉上!”
徐宁略变了变脸色,摆手令小厮出去:“我与道长有要事商谈,你且出去,莫让旁人进来。”
小厮领命出去了,徐宁再细看信。
寥寥数语,再三感谢徐宁这两年相助。最后言在城东李家老店摆宴相候,万望屈尊。
徐宁并未犹豫,先烧了帖子,出门吩咐小厮:“与夫人说声,军中故友相请,我去赴宴,晚间自会回来。”
小厮领命:“老爷您去便了!”
李家老店不大不小,不偏不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个饭庄。
公孙胜领徐宁到二楼左手第一个雅间,进门果然看见林冲。
等碗筷都安置好了,酒肉菜蔬摆上,刘唐打发小二下去:“俺们自己筛酒,不叫汝来,不用进来!”
小二领命退下,徐宁这才急切问道:“教头多日不见,听闻到了山东避祸,今日怎敢来东京?”
林冲抱拳拜倒:“听泰山说,教师近年多有照料。林某在此先行谢过!”
徐宁双手扶林冲起来,叹气道:“只恨某有一家老小,不敢出头为教头仗义执言。如此已是惭愧,怎敢当得大礼!"
王伦一旁笑道:“所谓落叶才知秋,落难方知友。人皆有难处,徐教师能担着干系暗中相助已是可贵。教头此次虽然遭难,好歹颇结交了几个义气朋友,也是教头之幸!”
徐宁看着王伦文质彬彬、气度不凡,却又带些江湖的豪气,疑惑问道:“教头,这朋友看着面生,不知是?”
林冲道:“正要与教师介绍。林某惭愧,被世道所逼,落梁山躲难。
这位哥哥正是梁山泊主,江湖人称白衣秀士王伦的便是;这两位入云龙公孙胜、赤发鬼刘唐的便是。
三位哥哥义气干云,对林冲亦多有照拂。”
徐宁暗吃一惊:想不到绿林之中竟有如此人物,江湖草莽确也不可小觑。
四人来回把了几次酒,便算熟识。
徐宁又问:“林教头与三位好汉前来,可是想接嫂夫人过去?此事只要隐蔽,其实不难。若徐宁能帮上的,绝不推辞。”
林冲道:“自然要接拙荆,今日请教师前来,却不为此事。教头可曾听说,昔日开封府衙断案孔目,人称佛儿孙定,孙孔目坏了事?”
徐宁迟疑着点点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徐宁自然知晓。
徐宁也知道孙定于教头有恩,可教头若想救孙定,却是万难。”
林冲便问:“孙孔目素来与人友善,又是滕府尹跟前红人,一般也害不了他。
只不知高俅老贼到底给孔目安了什么罪名,滕府尹都保不了?”
徐宁苦笑:“坏就坏在朝廷或许真有奸人作怪,但孙定那罪名,却不是安的。”
林冲更是奇怪:“孙孔目不过是个无兵无权的文吏,当真还能谋反?”
徐宁叹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四位可知,河北反了大盗田虎?”
王伦应道:“倒是听说了。田虎起兵,不过半年便占领河北五州五十六县,号‘晋王’,好大的声势。但这和孙定有甚么关系?”
徐宁道:“田虎和孙定没关系。但他手底下元帅名唤屠龙手孙安,每战争先、攻无不克,端的是勇猛彪悍……”
“孙安,孙定?”王伦念叨着,几人互相看看,心中皆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徐宁摇头道:“屠龙手孙安,便是佛儿孙定的同胞哥哥。
也是造化弄人,兄弟俩名字取得是安邦定国之意,谁知现在却来乱了江山。”
所以孙定是孙安的亲兄弟?王伦几个都有些晕乎。
谁能想到汴梁城内名声极佳的孔目,和千里之外无法无天的反贼竟有如此的联系?
但徐宁一脸的认真与肯定,显然此事已经得到了证实。
王伦皱眉问道:“难道田虎心机如此深沉。提前许多年,就埋了孙定在汴梁当钉子?”
徐宁道:“这却不知。其实孙定一直勤恳做事,并无尴尬。
怎奈孙安犯的滔天大祸,诛九族的罪。孙定受其牵连,按律已是必死。
天子就与其断了个斩监候,多活这几个月已算是给了滕府尹颜面。想要再减罪行,那是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