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三年,深冬。
齐王府后院。
宋予鹿刚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临盆。
屋内血腥气尚未散尽。
她躺在床上,面白如纸,虚弱不堪,看着怀里血脉相连的稚子,满心满眼都是怜爱,轻柔吻了吻他额头。
接着,她咬破中指指尖血,在孩子额心画下符咒,话语轻柔。
“团团,若我们母子能逃过这一劫,娘亲一定为你取个更好的名字,给你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哐啷——’一声巨响。
母子间的温情瞬间被打断。
紧接着,她的驸马,齐王府世子齐临渊,揽着他身怀六甲的白月光走进来。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堆粗使婆子。
宋予鹿看着这双狗男女,眼眸猩红,一字一句咬着。
“齐临渊,杜芯儿!”
“贱人,你的死期到了!”
齐临渊眼里布满杀意与厌恶,回身一扬手,“来人,把这荡妇和孽种拖出去!”
“是,世子!”
几个粗使婆子一窝蜂涌上前,七手八脚将宋予鹿拖下床。
宋予鹿拼命想护住孩子,襁褓却依然在拉扯中掉落在地。
‘哇哇——’
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
她心如刀绞,相扑过去,却被人牢牢按在地上。
眼里恨意迸发,宋予鹿看向齐临渊,嘶声痛喊:
“齐临渊!虎毒不食子,你这畜生,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
“呵,我的亲生骨肉?”
齐临渊厌恶冷嗤,“分明是你与人苟合才怀上的孽种!托生在你这荡妇肚子里,还妄图混淆我齐王府血脉?”
“这就是他的命!”
他恶狠狠冷笑,猛地上前抬脚,朝地上襁褓狠狠跺了几脚。
“啊——!”宋予鹿悲痛嘶吼。
孩子的哭声逐渐消匿。
她眼眸猩红恨意如渊。
伤害她孩子的人,都将遭到反噬。
齐临渊,你定会不得好死!
“来人,拿剪刀来,把她头发给我剪干净。”扶腰挺肚的杜芯儿,突然趾高气昂的开口。
“是,世子妃。”
有婢女立刻拿着剪刀上前,几个婆子按着宋予鹿,一把将她头发扯起来。
侍婢咔嚓咔嚓将她的头发剪了个干净。
杜芯儿笑颜如花,鞋尖儿挑起宋予鹿下巴,居高临下睥睨她。
“当初我被逼扭送庵堂,所经历的一切,如今也该到你还了,今日,我便要你加倍奉还。”
“宋予鹿,死到临头,不如就让你死个明白。”
“当初你不肯圆房,为了让你替齐王府生下有皇室血脉的孩子,所以寿宴那晚,齐王妃对你下药,想促成你与临渊圆房。”
“但临渊一整晚都跟我在一起呢~,根本不管你死活!”
“你与人苟合,怀了孽种,正巧,我也怀了临渊的孩子。”
“齐王府为了自己的颜面,只好忍气吞声认下你肚子里的孽种,做做样子请你回府,也不过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万事筹备,就等你临产这日,一尸两命......”
杜芯儿轻抚自己高耸的肚子,目露怜爱:
“临渊和我的孩子,会平安降生,成为你相宜长公主的遗嗣。”
“先帝只有你和幼帝两个孩子,幼帝被坏了底子,不能诞下皇嗣。”
“这大夏朝唯一还流淌着皇室血脉,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便只有‘你的’孩子了。”
“等你死了,我的孩子就会成为皇位继承人!”
“反正你早晚都要死,何不死的对临渊和齐王府有点价值呢,是不是?呵呵呵...”
杜芯儿掩唇娇笑。
宋予鹿神色灰暗,眼眸阴翳。
从踏入齐王府,就被囚禁在这座院子里,那天起,她就明白。
她父皇在世时最信任的异姓王,看着她长大的齐王叔,外人眼里赤胆忠心的护国战神,竟然早就打起了谋朝篡位的主意。
留她到今日,却不是顾念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是为了演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
宋予鹿缓缓抬眼,视线落在杜芯儿高耸的肚子上。
她扯出抹冷笑,“就凭你们这见不得人的婚外奸生子,也想妄图混淆我皇室血脉?别做梦了。”
杜芯儿笑脸僵硬,睨着脚下的宋予鹿,脸色阴沉。
宋予鹿,“历代后宫那些女人,为了出头上位,什么五花八门的手段没使过?”
“皇室血脉那么好混淆,先帝还能只有本宫和祈元帝两个孩子?”
“呵,简直痴心妄想!”
齐临渊豁然上前,一脚将宋予鹿狠狠踹翻,怒目斥骂。
“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快!帝师远征前线,陛下如今都捏在我父王手里,还不是任我齐王府摆布!”
“大夏必然是我齐家的,你这荡妇,就下去陪你的孽种吧!”
宋予鹿被拖出齐王府后门,重重甩进一辆四栏囚车。
齐临渊骑在高头大马上,亲自押着囚车游街示众。
“快看!囚车!”
“是齐王世子!齐王府说要交出祸国妖姬,给咱们一个交代,是真的!”
“那是相宜长公主?!她的头发呢?怎么像被狗啃了?”
街道上骤然群情激愤,唾骂声,臭鸡蛋烂菜叶,朝着囚车铺天盖投射过来。
“祸国妖姬!不得好死!”
“金翟因你发兵!大夏罪人!妖妇!处死她!”
“处死她!!”
宋予鹿在漫天唾骂喊杀声里,麻木地阖上眼。
她自幼生的妖冶美丽,名扬北洲。
女人太过美貌,太平盛世下受人追捧,战乱之时,便成祸国妖姬。
这素来是,帝王和权臣掩盖无能惯用的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