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着的我实在没什么看管的价值,但伏地魔对此却依旧重视),小克劳奇转身重新步入黑暗中,不多时,一口巨大的坩埚便在漂浮咒的控制下慢慢地飘了过来。它降落在一片粗略清理过的空地上,一些液体溅到了外面,纳吉尼快速地收回了尾巴。
“你在做什么?”我明知故问,跟蹲在坩埚边施咒的小克劳奇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岔,默默祈祷他会因为操作失误将黑魔王复活成魔法微弱或缺胳膊少腿的残次版本。
他并不搭理我,似乎识破了我的心思。火光中他的嘴里念念有词,魔杖正绕着锅底不停地顺时针画圈——是佩迪鲁笔记里记录的步骤。棺材上的包裹剧烈地扭动着,那团黏糊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跳进坩埚,但小克劳奇用腾出的左手轻轻扶住了它。“还没到时候,主人。”他恭敬地说。
“那就再快些……再快些!”伏地魔的声音几乎是在尖叫,我被吵得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坩埚中出现了泡沫炸裂的声音。我心情复杂地睁开眼,正好目睹那堆光溜溜的丑东西被小克劳奇投入水底的场景——如果还有机会,它大概能成为我今后的节食素材。
在液体映着的闪光中,小克劳奇嘴角浮现出一丝疯狂的笑意。他举起魔杖,对穹顶的鸦群高声念着咒语,虔诚地就像在诵读描绘神迹的赞美诗:“父亲的骨,无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儿子再生!”
我的口袋猛然跳动了一下,佩迪鲁在这时总算意识到了那层黑色布料外的世界正发生着什么。纳吉尼警觉地昂起头,吐出的信子差点就舔到我的左手,也许是被主人告诫过我尚有利用价值,它没有真的扑咬过来。
棺材板——我和佩迪鲁忙活到天黑都未能击穿的棺材板——就这样炸开了,老里德尔的一小块骨灰慢悠悠地从中升起,并轻飘飘地落入坩埚,画面充满了嘲讽感。液体表面那层闪亮的凝结裂成了碎片,那团胚胎的泡澡水变了颜色,就像洗刷颜料后五彩斑斓的污水池。
小克劳奇的嘴越咧越大,仿佛在无声地大笑。他一把掀开兜帽,我这才发现他的左眼蒙上了黑色的眼罩。“你的眼睛怎么了?”我故作好奇地问,依然不放弃扰乱他注意力的想法。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只独眼狠毒地剜了我一眼。“仆人的肉,自愿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他冷静地念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的像是一颗蓝色的弹珠——当然并不是弹珠。
噗通,来自小克劳奇的捐赠落入坩埚,溅出的水花变成了火红色。
短而漫长的队伍终于排到了我。小克劳奇步步逼近,抽出一把尖利的银色匕首,它反射自坩埚的光线令我不舒服地侧过了头。
“仇敌的血,被迫献出,可使你的敌人复活。”他冷冰冰地说着,用匕首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完全没这个必要,他这么做只可能是想观察我屈辱痛苦的表情。真够变态的。
“如果我也是自愿捐出呢?”我靠着身后的拉奥孔,挑衅般问他。
小克劳奇用那只充满恶意的蓝眼睛盯着我,突然冷笑一声,把匕首的尖刃一路下移,一直移到我那塞得鼓鼓的左口袋。
……这下真的是“被迫”了。我咬着牙,主动向这个卑鄙小人伸出了左手。
谁料他竟刀锋一转,蓦地刺向了我悬着的受伤的右手。叠加的疼痛令我忍不住挣扎了起来,而他却也因此将匕首剜得更深,恨不得将我的手筋全都挑断。鲜血顺着右臂不断下流,滴落于地后转眼便没入了砖块瓦砾中,小克劳奇用刚刚盛装他眼球的小瓶子接了一些,满意地松开了扼住我咽喉的手,转身将它倒入坩埚。
我剧烈地咳嗽着,手腕的疼痛比不过从白色蒸汽中升起的身影所带给我的恶寒。那个瘦长的身影被毕恭毕敬的小克劳奇服侍着穿上了衣服,接着,他陶醉地感受着自己的新身体,源自父亲、仆人、仇敌的新身体,头颅、胸口、腰间,从上至下一点点地缓慢抚摸——看得出,他很满意;而我的心也跟随他的动作一点点地下沉,最终在他欣喜的狂笑中坠入谷底——一个完整的、无瑕疵的伏地魔,复活了。
失血的麻木消退后,从腕间发散的一阵更强烈的灼烧痛感铺天盖地涌向了我。我被激出一身冷汗,下意识想要抽回高悬的右手,手铐与石蛇碰撞发出的声响却吸引了伏地魔的注意,他看了过来。那是一双不属于任何生物的赤红色眼睛,由数不清的无辜的鲜血和罪恶的诅咒凝结而成,它们存在于我最隐秘的恐惧中,我被尘封的噩梦里。这种感觉……很熟悉。
“主人……我的主人……”小克劳奇像条温驯的狗一样匍匐在伏地魔脚边,双手捧起他的沾了尘土的袍角,一遍一遍地亲吻着。“主人,您是否要……”
“不,再等一会儿。”伏地魔用嘶哑的、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的体温似乎正随着血液的流失而不断下降,只能靠手腕传出的炙烤般的热来温暖身体,且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模糊的视线中,长袍下一双赤着的脚缓缓踱步到我跟前,仿佛全然感受不到践踏碎石带来的疼痛。为了不让自己的□□成为取悦行凶者们的悦耳伴奏,我拼了命地咬紧下唇,鲜血从无法紧闭的齿间溢出,滴在他苍白的脚背上,流下了一道道丑陋的血红色印迹。
“你太粗鲁了,巴蒂。”居高临下的声音拿捏着怜惜的强调,他用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我血肉模糊的手腕,刺骨的冰冷使我猛地一颤,“我们还没有好好叙旧呢,不是吗?”
说着,一道寒意注入,我的伤口立刻暂停了流血。“不客气。”他俯身凑到我耳边,虚伪地阴笑道。
黑魔王故意施放的止血咒语对我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感受到这股黑暗力量的“援助”后,身体里与邓布利多立下的誓言更加激烈地涌动着,给虚弱的叛徒带来了又一阵更为严厉的惩罚。一声沉闷的爆破差点冲破耳膜,似乎是某个内脏破裂的声音,我终于支撑不住,仰头将涌上来的血喷在了对面的黑色袍子上。
“啊……真是狼狈。”伏地魔笑着掸了掸衣襟,他看上去很满意这幅来自仇敌的暗色点缀,并像佩戴战利品似的将它留下了。“上一次我们在此处见面时,你也是那么的傲慢无礼,目中无人……而我也的确被你摆了一道……我没料到……”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