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李妈妈在芙蓉阁已等候多时，“绘姐儿回来啦，老夫人特意叫您去说话呢。”
程晖觉着高门大户的某些做派也是有趣,传消息不能直接点明，总得找些话来掩饰，尽管明眼人都知道是在传消息。
“辛苦了，我换身衣裙便过去。”程晖笑道，偏过头看了看桃桃，桃桃连忙递上一荷包，“李妈妈拿着吧，买些果子也是好的。”
李妈妈笑着接过，心头一时有些复杂，从前她也亲自跑过芙蓉阁，倒从没有接过荷包，如今……绘姐儿，的确是长大了。
荣康堂。
陈老夫人笑得一脸慈祥，唤了刚进屋的程晖到跟前，问道，“来的路上冷不冷？现下天气渐凉，可得注意身子。”
摸着程晖的手一片冰凉，她瞋道，“你这孩子，出门不知冷热的，”陈老夫人又道，“祖母这里还有张白狐的皮子,拿给绘儿做貂裘如何？”
程晖低头笑了笑，道，“那绘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陈老夫人多么精明的人物，对她这般客气，恐是有事儿要托她做呢。
“今个儿在时家女学过得如何？”
程晖把对陈织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陈老夫人又道，“绘儿觉得，冯家姑娘怎么样？”
噢……原来如此，冯容春明年便及笄了，而陈绘的大哥陈绛今年十八，二人年纪相当。
虽然冯容春是原配嫡出，但陈绛不出意外的话，必定是下一任忠毅侯，倒也配得上。
电光火石间，程晖决定实话实说，“冯家姑娘是极好相处的，性子恬静，懂得还多。”
陈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水，沉默片刻后道，“懂得多呀…”
“祖母，怎么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无事。”
只是懂得多的姑娘，往往会多些痛苦呀。
回了芙蓉阁，程晖便躺倒在床上，直至晚膳时分才醒来。
好在忠毅侯府早已习惯芙蓉阁自个儿开饭,不然如程晖这般午觉睡到晚膳时分的人，很要受些责罚。
松松捧了热水入屋，而后跟着两个小丫鬟，伺候程晖起床，“姑娘，晚饭已是摆好了。”
程晖坐起身，混沌的思绪恢复了些，问道，“陈伯把名单送来了没？”
话音刚落，有一丫鬟来禀，“姑娘，陈伯来了。”
程晖点了点头，“让陈伯等等，告诉他我马上便来。”
陈伯心头恍若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揉捏，二姑娘想要揪出来的贪墨之人，都是曾经房姨娘手底下的人。
房姨娘虽被送去了京郊庄子，她手下的人却没有被彻底清算,他人不晓，但陈伯却是清楚地知道，那是侯爷默许的……或是因为对房姨娘还有感情，或是因为还未下定决心……
如今忠毅侯府由二姑娘执掌中馈，陈伯本以为不过是老夫人让家里的姑娘锻炼锻炼，做做样子罢了。却没想到，二姑娘竟如此较真……
思索间，程晖已到了正厅。
“陈伯，吃饭了吗？”
厅内的八仙桌上摆着饭食，程晖坐在正位,松松在身畔布菜，那副姿态，竟让陈伯不禁联想到了曾经的忠毅侯夫人任氏。
他自知有些失礼，垂头道，“回姑娘的话,奴才已是吃过饭了。”
程晖夹了一筷子凉拌猪头肉，“这菜油重得很，之前任妈妈在的时候，轻易不让我吃这道菜。”
程晖咽下几口饭，又喝了口温水，畅快地呼出一口气，“吃不到的时候，总觉得如何美味，如今我连吃好几天，也觉得并不那么好吃，可我却还要吃。”
“陈伯，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伯眉头下意识皱了皱，斟酌道，“二姑娘……是为了出了那口气？”话落,他的心头霎时间豁然开朗，“回姑娘的话，奴才懂了。”
“陈伯,你们家是咱们忠毅侯府多少年的老人了，我不该让你难做，你也该明白，我更不想让你难做。”
程晖点了桃桃进屋，吩咐道，“给陈伯装些凉拌猪头肉回去，留着下酒也是好的。”
“谢二姑娘赏。”
陈伯接过食盒，恭敬地退了出去。
松松继续伺候程晖用饭，倒是桃桃送陈伯出了芙蓉阁，连忙跑了回来，朝程晖问道，“姑娘，这道凉拌猪头肉，咱们院里不是今日才上的吗？”
松松笑斥，“越发没规矩了，姑娘的打算还得跟你说道清楚么？”
程晖摆了摆手，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告诉陈伯，我对肃清侯府没什么兴趣，我只想肃清房姨娘罢了。”
房姨娘害了陈绘的命，按他们北疆军营的说法，一命抵一命，这才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