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狱前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却是寂寥极了,在这处臭名昭著的地方前,任谁也不会停留下来。
所以白茫茫一片下,只有大如鹅毛的雪片在不停地漱漱落下,很快便重新掩埋住周隆来过的痕迹。
“风雪压我两三年,如牛负重步艰难。他日若得脱身法,生吃黄连苦也甜。”
周隆于心中叹息道,抬头却发现自己脚下的路却越走越熟悉。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带进宫中面见二皇子,没想到这方向却是朝着长安深处走去,眼前一座雕梁画栋的庞大酒楼映入眼前。
矾楼!
“周公子!请吧!”那下人做了个手势。
周隆心中的疑惑愈加浓烈,索性抬脚踏进。
果然!
矾楼不管何时,都无愧于它长安第二酒楼的名号,来来往往满是达官贵人,光鲜亮丽。
只是周隆属实有些格格不入了,蓬头垢面,嘴唇皲裂,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还沾染着血渍,走路也一瘸一拐的,随着身体晃动,被砍伤的肩膀继续撕裂着疼痛。
虽然身体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周六和小狐狸简单包扎处理了,不过在那环境恶劣的昭狱,怕是伤口免不了要被感染,自己的肩膀也需要一段时间修养,不能随意动弹。
只是。
屠刀都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哪里还有时间修养?
上了楼,那下人领着周隆在一雅间前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
栖云。
推门而入,里面坐着的两位却早已恭候多时了。
屋内烧着通红的炭火,烧着热茶,温着清酒,只一推开门来,屋内的温度便扑面而来
“子兴。”
听到熟悉的称呼,周隆一时间不免有些恍惚,感觉仿佛时光流逝,自己还是昨日的自己,那个与赵以之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周子兴。
那个提笔写下“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洒脱不羁的周子兴。
怎么才过了不到短短一日,便一股物是人非的沧桑感涌上心头。
只是身体的疼痛感便立刻将他拉回了现实。
望着亲切迎过来的赵以之,周隆却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些什么。
紧挨着赵以之旁边那人也随即站起身来,走了过来。
那人容貌与太子赵烨的容貌有些相像,却又有所不同,想来那便是二皇子赵霆了。
两人给周隆的感觉却是大不相同,赵烨带着娇纵,目光中带着身为太子的高傲与自负,令人很难喜欢。
而眼前的二皇子并不如他名字一般,动若雷霆,反而是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容,眼神柔和,给人以亲近感。
只是,现在的周隆可不会随意凭借外貌来判断一个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在这长安,见识过来俊臣的手段后,周隆怕是再难毫无保留地结识任何一人。
掏三分的情,留七分的心。
更何况,能让来俊臣支持的皇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善类。
怕是眼前满脸关心的赵以之,也不像他看起来只是闲散王爷如此简单。
“子兴,你受苦了。”赵以之满眼关心和心疼的看着周隆,随后赵以之又侧了下身子,让开位置,做了个手势向周隆介绍道:
“这位是二皇子赵霆,多亏二皇子帮忙,这才把你从昭狱里带出来。”
“多谢以之兄,多谢二皇子。”周隆面露感激,拱手向两人行礼。
赵霆微微颔首,以示回礼,随后笑着看向赵以之摆着手:“小叔客气了,子兴乃是我大景的不世之才,文韬武略,若是这样的有能力的人死在昭狱,是我大景的损失啊!”
小叔?
也对,赵以之与当今皇帝赵源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赵霆又是赵源的儿子,所以叫一声小叔也算是辈分在那里排着。
只是,赵霆为何要卖给赵以之面子?
周隆揣度着,怕不是日后赵霆与太子争位,还要获得赵以之等族亲的支持。
不过,赵霆话里话外令赵以之听起来如此别扭,但赵以之便无暇计较,扯过周隆便与赵霆告辞,说要带周隆去治疗伤势。
然而周隆却任由赵以之拉扯仍旧纹丝不动的站着,赵霆听到赵以之的话反而笑了笑,悠然自得重新依靠在椅子上。
“怎么?”赵以之意识到周围的氛围有些不对,不由得出声问道。
“小叔你先别急,坐!”赵霆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拍了拍旁边的座位,安慰般地说道。
赵以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便重新坐了回去,脸色也慢慢地沉了下来。
“子兴,你可知,昨晚你被抓进昭狱的事情一传出,小叔便找了过来,拜托我搭救你。”
赵霆缓缓开口说道,随后拍着赵以之的胳膊以示亲切。
“那时我很是诧异啊,小叔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在整个长安除了春桃,便再也没有听过小叔关心过的人了。”
听到赵霆提及春桃时,赵以之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看来,叔侄两人的关系并不似那般和睦,至少现在赵霆则是全然没有对自己这个小叔的尊重。
果然!
刚刚的温和,不过是表面功夫。
皇家之人皆面和心不和,果真如此!
“我不是说了吗,我与子兴乃是一见如故的知己,而且我不是答应你了吗?”赵以之有些愤怒地看向自己的侄子,语气也有些不好了起来。
“小叔别急啊!”赵霆不恼也不急,朝着赵以之摆了摆手,仍旧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小叔的情报掌握得真是好快,就连锦衣卫也是落后小叔一步才来禀报。”赵霆看着赵以之笑眯眯地说道。
“我……我只是……恰好看到子兴遭此劫难,所以才能先一步……前来找你。”赵以之找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回答着赵霆,只是言语中的混乱和紧张暴露了他,显得他慌乱极了。
“那还真是巧了。”赵霆反而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认真的点了点头。
赵霆语气一转,一副很为难的表情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