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
楚棠呆了片刻,缓缓放下常小明,神情木然地站了起来。
看了看四周,夜风吹拂,寒透人心。
夜枭的叫声,更是声声撕裂,恐怖至极。
半晌,回过神来的楚棠,拿起地上的铁锹,在已经如山包一样高的坟里又疱出一个坑来。
抱起常小明,放入坑内,将他的脸面擦干净,看了看他脸上满足的笑意,楚棠不再犹豫,吭哧吭哧地填土。
最终,常小明长眠地下——
与他的一众同门同埋一穴。
看了看木板墓碑上的字,楚棠挥舞神兵,在后面加上了六个字——桂郡同乡敬立。
只是同乡而已,不是么?
摸了摸胸中藏着的常小明托他保管的功法,再看看手中拎着的枯枝,楚棠犹豫了一下,把枯枝也放入了胸中。
夜色下,火把噼啪作响。
火光摇曳,拉起一道长长的黑影投在如同山包高大的土坟上,显得阴森恐怖了许多。
也不知道在坟前站了多久,楚棠渺茫的目光渐渐有了神光,他盯着土坟,突兀地说了一句:“小明,我保证,你不会白死的!”
夜风如泣如诉,哀鸣了一整晚。
这一夜,楚棠没有走下乱葬岗。
他在坟前静坐了一宿。
…………
辰时。
阳光依旧普照,蒸干了昨日的风雨。
地上一丝湿意都没有了,只残留三分凉意。
梧桐书院后院。
莲姐急匆匆地冲进了他们院长的房间,向刚起床不久正在梳洗的陶英说道:“小姐,楚棠回到书院了!”
陶英刚扎起长发,起先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嗯了一声,蓦地,手停顿住了,猛地回头:“谁?莲姐,你说谁回来了?”
“楚棠,楚班头啊!”莲姐回应。
陶英嚯地站了起来,满脸震惊:“他怎么回来了?昨日不是说已经出了庆城,往东城那边去了么!”
陶英是真正地被惊住了。
昨天楚棠从书院离开去南庆侯府做客,陶英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心里也忐忑不安,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果然不出她所料,到正午时,从南庆侯府传出消息,说桂郡捕快楚棠与贼人勾结,欲对南庆侯世子不利,被一众侍卫击退,逃之夭夭去了。
而南庆侯府则要求刺史府帮忙缉拿楚棠这个贼人。
听到这些消息,陶英反而冷静了下来,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她就知道楚棠无缘无故想着去南庆侯府做客,肯定是对那个戏本的事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援助一番。
结果也她所预想的一样,楚棠还真的整出了事来!
不仅冒犯了南庆侯世子,还从对方手中救了一个人出来。
当听到楚棠没有在庆城逗留,而是离开侯府后就赶出了庆城,直奔东城而去,陶英则是欣慰的。
她心想走了也好,楚棠留在庆城,绝对会与南庆侯府再次正面杠上,那时才是真正地难以收拾。
至于什么通缉楚棠的话,估计刺史府不会轻易去做的,只要找一个事实不明的理由,就能搪塞南庆侯府那边了。
在陶英心里,楚棠那么聪明,轻功又好,经过一天的时间,足以远远离开庆城地界了。
没想到一夜过去了,她竟然听到楚棠又回到书院的消息!
“他回来做什么?”陶英气急败坏,“他疯了么!都什么时候了,心还这般大?”
莲姐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道:“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陶英在房内来回走了好几遍,渐渐冷静下来,问道:“他现在在哪?有几个人一起回来?”
莲姐答道:“在他之前落脚的小院,只有他自己。”
“他一个人?”陶英眉头微皱。
“嗯,就他一人。”
陶英眉头更皱了,感觉不大对劲。
她也不猜了,道:“莲姐,帮我收拾快一点,我赶去见他!”
莲姐当即应是,帮着陶英梳洗打扮。
不一会,一个英姿飒爽的陶大院长重新装扮完毕。
早膳也不吃了,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匆匆赶到了距离她小院不过三四十丈远的楚棠所在地。
陶英到时,晨光倾洒在院落,照得竹篱笆都泛起了光,草也是红彤彤一片。
楚棠坐在一棵树下,温煦的阳光射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红光之中,但依然无法阻挡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的寒意。
陶英乍见楚棠,吓得不轻。
只见楚棠本来的一身白衣,现在却脏兮兮的,既有污泥,也有血渍,狼狈不已。
此外,他披头散发,神情憔悴,就好像去乞丐窝打了个转一样。
陶英差点都认不出他来了,唯有对方那双明亮的眸子还能看出几分神采。
“楚棠,你……”陶英想问他怎么搞出这副鬼样子。
一直低着头思索的楚棠,猛地抬起头,见是陶英,露出皓白的牙齿,笑道:“陶院长,楚某就等着你过来了呢!”
陶英看看楚棠,又看看不远处的房子,问道:“楚棠,就你自己?你救的人呢?”
“死了。”楚棠幽幽说道。
陶英心头一颤,看着楚棠那看似平静却涌出波光的眸子,她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你不是救了他么?”
楚棠轻声说道:“他自尽了。我埋的。”
话很短,却饱含故事。
故事里肯定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细节。
陶英心中一震,难以想象楚棠这一晚经受了什么。
看着楚棠那平静的面色,陶英却隐隐不安。
她之前以为已经很了解的楚棠,在这一刻,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了。
好像只是短短的一晚,他就不再是那个行事小心翼翼却又不无自信的捕快!
深吸一口气,陶英深深看了楚棠一眼,这才小心地问:“楚棠,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