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掌柜毫无顾忌的点头，看向她纤细的手腕拨弄着朱钗，仿佛一折就会断，语气里不自觉的透露出一股轻蔑：“那是自然，这不过是些小玩意，琳琅阁还是撑得起的。”
“不过啊”他品了口茶，砸吧了一下：“也算是我们两家无缘，这也算是我们的赔礼了。”
没有罗计，沈家的价值便大打折扣，他们没有必要单独费力对付沈家。等过一阵子，去收拾烂摊子就好。毕竟这城中大户，还盯着沈家呢。
当下最要紧的是探查另一件事，肖掌柜探身看着沈明珰挑珠宝，装作不经意的笑问：“沈小姐怎么不看这个凤钗呢？这可是个老玩意，做工精细，嵌金又镂空，寻常工匠都做不出这种效果。”
沈明珰瞅着他拿起金凤簪，一点点的劝，心里的疑虑越来越深。这簪子说一千道一万，其实就是前朝的工艺。她垂着眸，顺手拿起一旁的红宝石戒指，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可我是个俗人，我喜欢这个。异域的宝石不常见，这戒托又做的古朴大气，合得上我的眼缘。”说着，她又放下手中戒指，偏头去看肖掌柜的那个簪子，恰到好处的称赞：“您这么一说，这凤钗也的确罕见，我从未见过如此工艺。”
肖掌柜一脸不赞同，摆摆手，戏谑道：“沈小姐是行家，怎么会如此打趣我？这簪子的工艺虽然罕见，可凭着沈家的财力，不可能没见过。”
这话不好接。肖掌柜应当对沈家有所了解，她贸然否认，只会让对方觉得欲盖弥彰，承认的话，又怕卷进麻烦里。沈明珰无辜的看向肖掌柜，似愣神般呢喃：“这是什么工艺？我对珠宝一窍不通啊。”
“不会吧。”肖掌柜大吃一惊般，缩了缩下巴，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他盯着沈明珰耷拉着的头，见她不说话，回头看向屏风，屏风后隐约露出一截衣角，但却没有任何声音。
他松了口气，关切的问沈明珰：“侄女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语气颇像一个亲叔叔般，沈明珰听了直犯恶心，但还是强忍不适道：“我着实不知生意的事，父亲惯不让我碰这个的，这着实不是女子该学的东西。”
说着，她好似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话匣子，吐了好长时间的苦水，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肖掌柜愈发黑的脸色，心情不自觉的好了起来，恍若大梦初醒般小心翼翼问道：“是我说多了吗？”
“那倒没有，那倒没有。”肖掌柜讪笑，转移话题：“天色也不早了，沈小姐还是先挑些货吧。”
他面不改色，递上了东西，等着沈明珰挑，但内心却腹诽个不停。这沈小姐虽说了一堆东西，但毫无价值，他的目的也迟迟没有达成。
沈明珰扫过这一件件的宝物，玛瑙、翡翠、还有镶嵌的金银器，不动声色的数了数，这些大多都是前朝风格的工艺品。她挑了一件拿起来，眼角瞥见肖掌柜期待的神情，上翘的嘴角，又故作苦恼的把东西放下。
顺势哀叹一声：“我一点也分不清它们的差别，不如选这个翡翠手把件吧。”这手把件是这里唯一一个看不出来源的东西，种水质量看起来都不算上乘，但并不打紧。
沈明珰眼底闪过丝狡黠，一脸认真的看向肖掌柜：“收购这事不成，您也是无辜的，我怎么能忍心真的随意挑选。我看这个不错，雕刻也少，想来不算高价，不如您开个价，我买下来。”
雕刻少的料子更值钱啊，肖掌柜脸上闪过一丝肉疼，彻底信了她不懂行，但还是不死心的拿起凤钗递给她：“您瞧瞧这个，这种款式颇受欢迎，算老朽给您的见面礼了。”
无论如何今天这个东西得送出去，肖掌柜瞥了眼屏风后，心有余悸。沈家无论如何也得上了这艘船，否则他根本无法交代。
“这……”沈明珰把手伸了出来，又收了回去，一副想接住又不敢接的样子。在肖掌柜期待的目光中，她轻轻收回手，摇摇头，声音坚定：“我实在是不能收这个簪子，这般奢华的东西，我怕被人说道。”
她还在孝期，万事都扯上孝敬就好。本朝最在乎孝道，哪怕离谱，都不会有人感逾越。
果然，这话堵得肖掌柜不知道说什么好。
“既然如此……”他话到一半，屏风后忽的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沈明珰疑惑的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似是要查看情况。肖掌柜一颗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他不自觉抬高了声调：“这是有老鼠，您还是别进去了。”
迎着沈明珰困惑的神情，轻抬的眉毛，他讪笑着打圆场，一个躲闪走到了屏风和沈明珰之间，朝外大喊：“来人处理下老鼠，别吓着沈小姐。”
沈明珰眼瞅着肖掌柜攥紧的拳头，额角冒出的冷汗，这副紧张又强撑着的模样让她不自觉探身去看屏风后。
究竟是谁能让肖掌柜紧张到这种程度？
“沈小姐！”肖掌柜大吼一声，面容扭曲，止住沈明珰的动作，然后猛地转头看向刚进屋的伙计，低声吼道：“快进去捉老鼠，别吓坏沈小姐。”
罢了，瞬间换了副面孔，眉眼间尽是笑意：“沈小姐，咱们先出来吧。”
沈明珰看着眼前众人手毛脚乱的一幕，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无非是这屏风后，是她见不得的人。再结合下琳琅阁的背景，想必定是他的东家。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重视她，亲自试探。
沈明珰心里明白踹糊涂，跟着应和：“肖叔您说得对，我最怕老鼠了，咱们快走吧。”
出了屋，她回头看了眼肖掌柜，他正在往屋子里面瞅，努力眼神示意伙计，却没被对方看见，沈明珰见状动作一顿：“既然您忙，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肖掌柜这才转过头，沈明珰接着道：“您先去抓老鼠吧，老鼠可要不得，这可是正事，我不敢耽误您。”
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留她。
肖掌柜看看沈明珰，又回头看了眼屋内，一咬牙，笑道：“今日实在对不住，我给您包好货，改日再叙吧。”说着，他一边招呼伙计给沈明珰打包，一边说着俏皮话打圆场。但沈明珰一眼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她视而不见，故意又拖着肖掌柜聊了会，见他实在是心神不宁，才缓缓起身告退，在肖掌柜的送别中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