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境时那般突然、迅猛、狂暴,而是悄无声息间逐渐而来,却又似始终就在那里,温柔、自然、贴合万物,亦如庄生自己。
‘愤怒?’
就连大限,也只是宗师的百二十岁。
“后悔跟我出来,后悔没有留在不周山脉。”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来到建设了将近三十年的村子旁,随意的挑了一处树荫,看过自己想看的一切,用自身来迎接自己的终结。
庄生似是也看到了顾担的难处,说道:“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就当是他欠庄生的吧。
如此匆匆,如此自然,如此随意。
他的确没有看错。
蝴蝶的最后一展,看到了什么。
但在天地之间,有一处地方,却是极端深沉而腐朽的黑暗,寄居在内,似是将天地剥夺了一片。
不,不是重现。
“就此而去,可有不舍之处?”
沉重到顾担从不与人提及。
庄生说的是:顾先生,你看。
庄生是
但人间的一切,终归只能留在记忆之中。
可以说,庄生是那个最能感知到顾担自身处境的人。
他站起身来,指着天际的鸿雁,道:“朝菌不识足月,蟪蛄不见春秋;斥鷃饮潭,鸿雁吻海。闻之问之,生灵有数。
因为,此事无解。
“排斥?”
一时之间,好似不是顾担在想办法来安慰他,而是他在想办法安慰顾担一般,调换了角色。
所以他说:修养最高的人能任顺自然、忘掉自己,修养达到神化不测境界的人无意于求功,有道德学问的圣人无意于求名。
虽然任谁都难以料到之后的事情,但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庄生当初没有跟他走下宁坊,如今的庄生最少还有几十年可以活。
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已从当初风华正茂的少年,变成了寿元将尽的宗师,那张容颜啊,竟仍旧未曾显出任何的老态,如同不再生长的年轮,恒定在那里。
鲲鹏难见,朝菌何多?
他再怎么扶摇而上九万里,驻足人间,终究只能得遇朝菌。
远则伤心,近则伤人。
简而言之,他不后悔。
话里话外,都没有半分的羡慕。
如果庄生还有什么拜托他的事情,比如庄生的孩子庄云,他并不介意带小家伙一程。
但庄生不是。
紧接着,顾担感觉自身的神念被一阵极其轻柔的‘风’所触及,似是要带着他向着何处而去。
但跟着他重归尘世,仙道修为根本无法精进不说,无灵气温养,庄生身上的仙道修为早已尽皆散去,消散于无。
意识在这一刻被不断的拉伸,距离本身已不再是问题。
潇洒,自在,洞察世事而自得其乐,没有什么能限制他,寿元大限于他而言也绝非是‘避之不及’的一件事。
这其中究竟是值与不值,顾担并不能替庄生论述,所以才有此一问。
又是半晌的沉默之后,顾担缓缓解下了身上的斗笠,露出了自己的相貌。
他坦然接受一切,临终之前,甚至还能为顾担感到忧愁。
取天地之力,成自身造化,以图寿之极,寿之极者,得乐几何?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不,不是隐没,而是归散于天地。
既不能,便不提。
“人生而有数,万物自有其极限所在。寿难过百,二十年便谓之一世。故友难存,五十载可驻几人?亲朋远去,百年后一抔黄土。踽踽独行,可得兴甚乐哉?
他很简单的就说了出来,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如同路上碰巧遇到,随口说一句晚上吃什么似得。
顾担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多到即使他自己不愿细数,那些记忆也会从脑海之中蹦出来的程度。
他送走过很多人,但庄生绝对是
庄生微笑。
如果没有顾担的邀请,庄生很可能活得更久。
“啊!”
顾先生似北冥之鱼,不知其厚;转而化鸟,抟扶摇而上九万里,游乎四海之外。”
顾担直直的看着庄生。
不再是孔翟的相貌,而是属于顾担的,真正的面貌。
说着,他身上的气息,开始逐渐隐没。
多活一天便是多赚一天。
“后悔什么?”
如果庄生没有跟他出来,而是留在了不周山脉,那就算按照他那不着调的修行,借助着如今不周山脉极度攀升的灵气浓度,修炼到练气后期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是,每一个人的坐忘之道皆不相同。
“泉涸,鱼相处于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而他,也将合身其中。
顾担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是庄生的最后一舞,在临终之前,魂灵感召天地,与大道相合!
有形的肢体逐渐散去,气息越发衰微。
庄生的脸上,满是安详与幸福。
见到那张颇为熟悉,却又更加俊美和飘逸的容颜后,便是庄生都忍不住惊叹。
这分明不同却又分外相似的一幕,他经历了很多次。
但,就在此时。
顾担没有什么迟疑,一部分神念便顺着庄生的牵引,顷刻间顺势而动。
旧的东西逐渐远去,新的东西覆盖而来。
鲲鹏展翅,可掀滔天波浪,驾天地之风,扶摇而上,窥天览地。
姬老冲击先天,以玉石俱焚与坚不可摧的信念,叩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