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血液汩汩,仍在不断地流动,蜿蜒着蠕动成一滩血河。
围观的人群里议论纷纷。
“这人从哪里掉下来的?”
“好像是二楼厢房,醉花楼的围栏竟然如此不牢固。”
最先发现的是一名买瓜果的妇女。
彼时她正给摊子上摆放着的新鲜果蔬洒水时,蓦然间,视线里涌现出大片大片的红。
飞溅的血滴落于青石板上,马车轱辘踏过,拖曳出两行斑驳的血痕。
她抬起头,目光似被这殷红的污滩烧灼,两侧均是葳蕤蓊郁的繁叶,树梢之上,蝉鸣止不住嘶吼。
周围来往的人群已经在涌动,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地上俨然多了个失足摔死的人。
寒意从后背激起,横冲直撞蔓延至全身。愣了一会,她失声尖叫起来。
过往的人被这声尖叫吸引,亦或驻足探头,亦或靠近探究。
“抱歉,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温时晏拉着顾行知的衣袖,从摩肩擦踵的人群里硬生生挤出一条道。
不顾他人的咒骂和白眼,他们总算挤到最前方。
温时晏松开袖口,抬头往上看。
楼上栏杆处被折断,几根木架随着力道一同被掷了下来,压在这人的身上。
视线下移,定睛于地上那人身上。
他死类惨状,口鼻处都充斥着血水,嘴角青紫,身上某些部位血液凝固,已经凝结成块。
温时晏定定地立在原地,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烈阳当空,浮云万里,眼前却是一片血流成河。
有些没见过死人的,只看了一眼便叫嚷着,慌慌张张跑去官府报案。
没过多久,衙门便派了些人马过来。
看热闹的人群被迫散开,温时晏和顾行知也退至一旁。
两人均是神色凝重。
好半晌后,温时晏才翕张双唇:“那间房不是我原先买下的那间,但就在隔壁。”
否则在自己攀在窗棂之时,恐怕就会如这人一般翻身从楼上摔落。
但她仍旧留有心悸,后背直冒冷汗。
“你注意到了吗?”
“什么?”温时晏有些心不在焉。
顾行知捏着她的双肩,将她整个人转换方向,对着正询问街道各处小贩的衙司。
尸体已经被抬上架子送往大理寺了。
温时晏不明所以。
顾行知俯身向下,在她耳边轻语:“从二楼摔下来不会立刻死亡,那个人不是因失足而亡,而是他本身就活不了多久。”
温时晏侧头,正好撞入他清亮的眼眸。
这样的距离很近,稍微伸手,连他根根分明的眼睫都能触碰到。
“什么……意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慌张。
她还没有从这样明晃晃的死亡里缓过神来。
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猝然变成一具死尸,中间甚至相差不了多久。
对于温时晏来说,还是极具冲击力的。
以至于现在她手心又冒出汗,万千思绪如同被蚕蛹包裹住了般,滞留不前。
川流不息的街道在这瞬间静止,熙攘的喧嚣被湮没,时间驻留于此刻,连风都静止了。
直到顾行知挥动着手在她面前晃过,温时晏才从静止的时空里回神。
鬼使神差地,温时晏伸手捏住他修长分明的指节。
指骨被温软的触感包裹着,顾行知顿时愣了愣,手悬在半空。
他垂下眼,但还是没有收回手。
“别想太多了。”顾行知反握住她的手,虚虚用力回捏,“先回去吧,在这也看不到什么。”
温时晏深深吸了口气,颤动着手指,顾行知察觉到动作,旋即松开手。
“先回去?”顾行知歪着头,恰好遮住阳光的照射。
逆着光能够望见他鬓间细碎的长发,温时晏点点头,不由自主地抓着他的衣袖,乖乖跟着他往前走。
顾行知领着她往前走,找到他们来时便已经付好定金的车辇,坐上马车往回赶。
“你怕死尸?”顾行知将车帘拉下来。
“不是。”温时晏揉着眼睛,“就是,有些不习惯。”
以前虽说在火葬场看见过尸体,但也仅限于黑色布袋的轮廓。
温时晏将头埋在臂弯,精神低迷。
顾行知手撑在车壁上,凑近了些:“那……要不要先出去玩会?”
温时晏下巴支在膝盖上,闻言抬头看了眼。
车马徐徐驶在车道上,晃动中帘子掀起半角,阳光从缝隙透进,丝丝缕缕间能够望见飞扬的细小尘土。
一缕光落在青丝上,打下温和的金圈。
少年侧身而坐,手臂撑在壁顶,滑落的半截手腕置于青色衣袍中,显得更为白皙。
又是一阵风吹,将半边帘席卷起。
水面上闪烁着广阔的光波,长风吹拂,细浪跳跃,搅动满湖碎金。
粼粼光斑从密密层层的枝叶上坠落,印在车厢内形成点点金色铜钱。
“去哪?”温时晏身子坐直,有些狐疑地望过去。
他们不去找那什么刺客了?
“不着急啊。”顾行知像是察觉到她在思虑什么,“我记着在北街后边还有不少古玩店。”
古玩?她想起来之前来福说过的,这人如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那些玩乐的地方自然一个不落。
找乐子这点她倒是给予充分的信任,但若是去了那种斗鸡的赌博之地……
温时晏瞬间警惕起来:“你别乱来啊,我遵纪守法,拒绝黄赌毒的。”
【检测到宿主出现与原人物言语不符的情节,崩坏值+1,炮灰值-1,请宿主注意。】
此言既落,许久未曾出声的系统又重新充斥大脑,警告她再次违反了人设。
冰冷的机器声如此的久违。
但温时晏更情愿它永远都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