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间正好进门。
“确实是小孩的手指吗。”
老陈头点点头,“看大小应该是四五岁左右。”
何宿脚步无端绊了一下,江知间伸手扶住,他抿抿嘴,“何夫子,何诗身上可有什么胎记。”
何宿茫然的抬头,半晌,“江大人的意思是——”
“那根手指是我家小诗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何宿不愿相信,江知间扶着他坐下,在旁边安慰。
“只有一根手指,暂时还不能确定身份,如果何诗身上有比较明显的胎记,也方便衙役寻找。”
桌子上有凉茶。
白黄倒了一杯递给何宿,喝不喝的,主要让他清醒一下。
季若风冲着二人抬抬下巴,示意自己先去录口供。
老陈头则是去肉粥桶里把材料都筛选出来,回头辨认一下还有没有其他的人体碎片。
何宿静了静神,深吸一口气,“小诗胳膊上有一块叶子形状的胎记,左手第二个根手指的指节,每根上边都有一个黑点……”
刚进仵作房的老陈头脚下一顿。
似乎不可置信,“黑色小点?”
白黄和江知间先前也看过那根断指,他俩站在旁边,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何宿和老陈头对视,老陈头摸摸抬手,“这根手指上就有三个小点。”
杯子掉在地上。
瓷片碎成好几块。
何宿脸色惨白,慌乱的往老陈头身边走。
江知间眼睛看着他的方向,脑袋往白黄旁边歪,嘴不动,从肚子发出声音。
“白姑娘,符纸烧成红色代表什么。”
白黄双手环胸,表情清冷,“半妖。”
江知间一愣,扭头看她,似乎不太明白半妖是什么意思。
何宿从老陈头手里接过断指,三个黑点就像迎面一击重锤,老陈头叹了口气,“节哀。”
白黄解释,“万物生灵,妖多数都是动物或者植物,人类修炼灵力,称之为道和仙。”
“但有两种例外,一种是邓双那样,生前是人,死后得点化,以魂魄入妖。”
“还有一种,肉身成妖。”
江知间不解,“什么情况下才会肉身成妖。”
白黄抽出符纸,“要分情况,人吃了妖丹或者和妖怪绑定契约都有可能。”
她晃了晃手,“朱砂遇妖力变黑,遇半妖自燃落红。”
“因为还保留着人类的气味,遇见半妖,生花刀不会有任何反应。”
也就是说。很难找到。
江知间皱紧眉头,何宿情绪失控,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低吼,攥着断指无力的跪在地上。
“小诗啊,我儿,是谁下的毒手……”
江知间几步扶起他,眼下基本能确定断指的身份。
留出足够的时间让何宿宣泄痛苦。
白黄去仵作房里给老陈头帮忙。
五谷粥里的草药按照种类重新找了个干净的帕子垫着。
老陈头语气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白黄扭头看过去,筷子从锅底夹了个长条形的骨头出来。
他眯着眼睛,“有点像腿骨,但不应该这么白——”
白黄沉默片刻,“吸了松石膏。”
老陈头瞬间反应过来。
把骨头放在桌子上,找了个小锤,骨头四分五裂。
和第一个案子里那些受害人一样。
老陈头倒抽一口凉气,“白姑娘,这——”
白黄转身出门,何宿趴在桌面上,整个人失神的看着远处。
指骨敲了两下。
白黄声音冷静,“你确定何诗是上午丢的?”
何宿慢腾腾的坐直身子,点头,一张嘴,嗓子哑的说不出话。
“早上我去私塾之前,她还给我递了个鸡蛋。”
此言一出,何宿没忍住又开始淌眼泪,白黄站在原地没动。
江知间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有所发现,轻轻拽了下她的袖子,“白姑娘,找到什么了。”
白黄抬头,“如果何诗早上还活着的话,说明这个案子不止一个受害人。”
话落。
老陈头手里拎着个锤子急匆匆的跑出来,“白姑娘,江大人,不对劲——”
他另一只手握着半根断骨,“这条腿,至少七八岁了。”
虽然也是小孩。
但明显和何诗的年纪对不上。
江知间握剑的手轻轻一晃,白黄嗯了一声,“那根腿骨吸食了松石膏,表明最少死了一晚上了。”
但衙门里不见其他人来报案。
季若风握着一沓厚厚的口供出来,听着外边说话,他抬了抬手,“说到七八岁的小孩——”
众人看过来。
季若风走到江知间旁边,抽了张纸递过去,白纸黑字,季若风在其中一行点了点。
“早上喝出断指的男人,叫郝有良,他家里有个八岁的闺女,郝美,失踪小十天了。”
江知间疑惑,“为什么没报案。”
季若风耸肩,“他光闺女都有六个,郝美失踪之后,郝有良还庆幸少张嘴吃饭呢。”
小江大人一拍桌子,“混账!”
老陈头吓的手一哆嗦,断骨掉在地上,摔的细碎。
骨头茬子里有若隐若现的红。
气归气,还得问问断腿究竟是不是郝美的。
季若风去单独提审郝有良。
江知间坐在何宿对面,胳膊压着口供,“何夫子,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何诗一个小孩,怎么会突然在家门口遭遇毒手。”
对于一个父亲来说,回忆闺女的死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他叹了口气,“回大人,小诗平日都是她娘在带,我只有一早一晚在家才能陪陪她。”
老陈头正在收拾地上的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