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的人让小师妹下山回凌家,这事师父您为什么不拒绝?”
“这些年,你小师妹在山上也玩差不多了,是时候让她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师父,正因为小师妹在山上这么多年了,外面那些弯弯绕绕,她哪里应付得过来?”
“这是你师妹的劫,她需要亲自去度,旁人是帮不了她的。”
“可是师父……”
“师父,老六,我收拾完了。”两人说话间,一道脆生生的女声打断了院内两人的谈话。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黑色对襟盘扣服,下身穿着宽松的墨黑色棉麻长裤,脚上一双黑色布鞋的姑娘,肩上扛着一个鼓囊囊的黄色尿素袋子从偏房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姑娘名叫凌玖九,正是方才六师兄口中的小师妹。
“小师妹,咱们其实还有别的办法,不一定非要下山回凌家。”
“哎。”凌玖九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摇头摆了摆。
“这些年,我在山上也想明白了很多,师父您常说‘顺其自然’,也从不逼我们去做什么,可很多时候,我们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其实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凌玖九说罢,快步往观门口停着的车走去。
在背对着师父和六师兄看不到的地方,凌玖九红了眼眶。
自打师父将她捡回山门后,她便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信任。
这种感觉,是曾经她在凌家没有体会到的。
凌玖九把肩上扛着的尿素袋子放在山门外停着的小轿车旁。
远处的师徒二人慢悠悠地走过来,师父瞧见石六还一脸的纠结,开口道:“这么多年,我教你们那么多道理,真正想清楚想明白的,恐怕只有玖九了。”
石六不解,师父倒也不恼:“‘顺其自然’,何为‘顺其’?你想的,你小师妹心里也清楚。凌家对她怎么样,她也清楚,可是她还是选择了去。所以我说啊,你们八个,有时候真不如小九一个想得明白。”
两人看向站在车旁,将东西往后备箱里放的凌玖九。
凌玖九蹦蹦跳跳的,叫人一点都看不出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头上用藏青色细布带随意束着的长度到腰间的头发,也随着她的动作摆来摆去。
“你看她现在这状态多好啊,跟咱们捡到她时候完全不一样了。”师父眼中满是慈爱,“行了,下山吧,咱们护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她应该也有应对山下那些尔虞我诈的能力了。”
石六应声,随后开着车,缓缓驶离山门。
凌玖九坐在副驾上,瞧着窗外山峦叠嶂的景色,看着如同丝带般围落在青山间的公路,心中充满了不舍。
十多年了,这还是她头一回离开山门,去往远方。
小镇的火车站里,凌玖九在检票口朝着石六挥了挥手:“老六,我走啦。”
石六抬手摸了摸眼泪,声音颤抖:“没大没小,叫师兄。”
凌玖九有些无奈,将尿素袋子放在地上,跑到石六面前,拍了拍石六的肩膀:“好,六师兄,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师父啊。”
“你别拍我肩膀,”石六扭着身子躲过凌玖九的手,“再给我肩膀上的火拍灭了。”
凌玖九听闻这话,原本笑吟吟的表情几乎是一瞬间就垮了下来。
“有病!”
凌玖九说罢,转身走到尿素袋子旁,双手拎起袋子一个回旋,直接将袋子扛在了肩膀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过了安检口。
石六看着凌玖九进了安检口,立马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巾开始抹眼泪。
凌玖九正巧转过身想再看眼自己的六师兄,却不料看到石六如此姿态,心里一时间不是滋味。
她在道观里呆的这些年,一直被大家爱护着,她的师父和师兄们,早就是她的家人了。
她也不想下山,她也割舍不下山上的一切。
可若不走上这一遭,那山上的清净日子,恐怕就到头了。
凌玖九不想牵连师门,所以她必须要走。
想要得到点什么,终归是要付出点什么。
凌玖九躺在硬卧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从晴朗变成阴云密布,又从阴云密布变成细雨绵绵。
火车从偏远小镇逐渐驶向繁华的都市,第二天快要傍晚时分,凌玖九才扛着袋子出现在凌家门口。
“呼,还真是气派啊。”凌玖九抬胳膊,直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挂着的汗珠,“就是公交车站离得太远了,下车了还要走那老远的路。”
凌玖九倒也不是不想打车过来,主要是舍不得那个钱。
这些年凌玖九在山上呆地,直接养成了“该花花该省省、骑着自行车去酒吧”的良好品德。
至于为什么不让凌家的人来接自己……
凌玖九抬头看了眼远处灯火通明的别墅,心里啧啧了两声。
要是凌家的人真心想让自己回来,那根本不会只知道给自己打电话催她下山。
他们应该直接给自己打钱啊!
凌玖九心里撇了撇嘴,伸手按响了门铃。
很快,别墅里就有人跑了出来。
“哎哟,我的大小姐啊,您可算回来了!”
跑出来的妇人穿着朴素,凌玖九看了半天,才从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回想起了这人曾经的模样。
“刘妈?”凌玖九有些不确定。
从她被师父捡回去到现在,她都从未回过家。
如今回来,只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哎哎哎,是我是我。”刘妈的喜悦没有丝毫的掩盖。
凌玖九心里有些动容,跟着刘妈进了院子,看着花圃里长势喜人、含苞待放的玫瑰花,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都是二小姐喜欢的玫瑰花,夫人瞧着二小姐喜欢,就请了园丁专门来养。”刘妈没有察觉凌玖九的表情,反倒是热情地给凌玖九介绍起来家中的变化,“这花都是从国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动用了好多关系呢。还有院子里那些地方,都是按照二小姐喜欢的样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