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措站在原地,眼眸低垂,任由风吹过经幡,经幡的尾部划过他的脸庞。江措望着雪山最深处,那里是他将要去的地方。
从喇嘛庙到安葬白玛的地方,江措一共走了三天时间。山中一片雪白,偶尔裸露出来的岩痕提示着这里并不是天空,而是贡嘎措姆。
冰层下的少女容貌依旧,连着耳边的那朵火红的藏海花,一同被冰封住了。这里是康巴洛族世代安葬的冰洞,看似脆弱的藏海花却能在这里傲然绽放。
江措靠在冰岩上,呼啸的风声此时竟奇迹般地温柔许多。
“白玛,哥来看你了。
小官这次没来,下次我带他来看你。
当初小小的一团,现在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他没有像张家人那样,变得冷血无情。
他长大了,很善良,跟你很像。
眼睛像你,性格也像你,这样容易吃亏的……”
江措独自一人在风雪中喃喃自语,说着说着,鼻子却越发的酸起来。
“对了,我见到哥了,
他现在处境很艰难,
我们在设一个局,这个局关乎到所有人的命运,
我们不能输,也输不起。”
隐藏在江措心中的话,此时也只能对着白玛倾诉。江措看着仿佛睡着了一般的妹妹,一滴泪忽然从眼中落下。
“白玛,哥想你了。”
江措静静地待在这里,周围只有时不时吹来的风声和藏海花被风吹地沙沙作响声。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头轻轻的靠在一旁,心中默数这片刻的宁静。
过了许久,江措再次睁开眼,眼中已不再见方才那抹脆弱,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白玛,哥要走了。”
江措透过冰层,轻轻的抚摸着白玛的脸庞。
“等我下次把小官带来。”
江措说完话,最后看了一眼白玛,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从安葬白玛的地方再往前走就是康巴洛族的领域,这也是江措这次不得不回到这里的另一个原因。
在江措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康巴洛族发生了很多事,一个负责看守墨脱假青铜门的秘密的张家人从尼泊尔进入喜马拉雅山,在一个山谷见到了金属陨石。
此人化名为董灿,他来到康巴落族之后,了解到当地人深受阎王的迫害,于是留下来帮助他们对付阎王,成为康巴落族的新一任土司。
董灿在康巴落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爱上了被当做祭品的女孩,但是没能救下她。
心灰意冷的董灿离开康巴落,再次前往假青铜门守护秘密,临走前对当地人说,他回不来了,让他们等待一个同族人来接手。
董灿委托张家的在西藏的世袭联络人——拉吉寺的德仁喇嘛,把消息带给张家本部,而董灿本人再也没有出现。
董灿的信件没有直接送到张家人手中,而是被汪家截获了,南泽偷偷把消息传给了江措,而德仁喇嘛很可能已经暴露在汪家人的视野里。
那夜江措与德仁上师促膝谈了一整夜,其中也商讨过这件事,江措本想让德仁上师尽快离开这里,但是被他拒绝了。
“有缘而来,无缘而去。世上之事,多是如此,该来的自然会来,尽人事安天命而已,贵客不必为老朽忧心。”
雪山之中空无一人,不过对于江措而言,这里却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身上的凤凰纹身足以保他在这座暗藏杀机的雪山里来去如入无人之境。
就在距离康巴洛族故地不足百米的地方,江措恍然间似乎看到了前方出现几簇人影。
一行装备精良的人正匆忙地赶路,为首的人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其余人边跑边看向身后,仿佛在躲避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江措眯了眯眼睛,眼前这群人她真是熟悉极了。被人背在背上的那个年轻人,正是张日山。
那群人似乎注意到了前方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藏袍的人,虽然不敢相信心中的猜测,再加上若是江措觉察到他们此次来到这里的目的,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故而心虚促使几人朝着江措奔跑过来的速度减慢了不少。
不过想起方才那恐怖的东西带给他们的惊悚,眼前的江措无疑是几人的救命稻草。
很快,几人就跑到了江措面前,见到这些人如此惨烈的模样,江措已经猜到了几人应该是遇见了阎王。
这些人里有几个在四姑娘山见过江措,知道这位爷的厉害,只敢紧张地看着江措,小心翼翼地寻求帮助。
江措看了一眼背上的张日山,胸前的流出的血已经冻成了冰碴,尽管几个手下给他处理过了,但在这样冰天雪地的环境里,稍不留神可能小命就没了。
一个跟在张日山身边时候比较久的伙计在旁边照顾张日山,对于张启山张日山贺江措三人的关系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见此,伙计连忙向江措哀求道:“江爷,求您救救副官吧!他是为了掩护我们才伤的这么重的!求您看在之前的情分上帮帮我们吧!”
江措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张日山,又看向那伙计,开口说道:“跟我来吧。”
伙计一行人跟在江措身后,往前走了大概四百多米。江措带他们绕过一处雪山,从两座山峰之间的缝隙穿了过去。
从缝隙里出来的瞬间,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已经是另一副场景。
虽然也是冰天雪地,但这里却久违的能够照射进一缕阳光。冰雪的积层并不像外面那么厚,古朴的房屋星罗棋布地呈现在面前。
很明显,这里是一座生活在雪山深处的村寨,这里的族民大部分都是康巴洛族。
江措身上穿着藏袍,混在人群里并不扎眼,反倒是张日山和伙计们的行头在这座古老的村寨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令他们奇怪的是,周围的藏民对于这些人的到来似乎并不好奇。
留在寨子里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行动不便或者少不更事的老弱妇孺。
年轻力壮的成年男子一部分被南泽带走了,另一部分也有离开这座古寨,选择融入外面的世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