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仪饶是修养再好也不禁挑了挑眉,若是旁人仗着她善性就敢蹬鼻子上脸,那可真叫大错特错了,要知道在太岁头上动土可讨不着什么好处。
她登时转过身来,朝那官轿里的夫人略略一笑:“这位夫人张口闭口就是规矩道理,想必定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了。”
所以呢,也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位气势凌人的官家太太正是荣才人,不对,如今应该是荣婕妤的母亲荣夫人。
因是两人之间隔了有些距离,荣夫人只看得清婉仪模糊的面容。
她见婉仪梳着少女发式,身边跟了两位丫头模样的人。既不乘辇也不坐轿,只大剌剌地走进宫,便自觉她定是个品级稍高的女官罢了。
荣夫人虽然头发很长,可是见识实在是很短,所以她的神情更加轻蔑了。
就算是宫里的女官不还是奴才坯子,瞧瞧现下,不还是乖乖奉承自个儿?
荣夫人顿时身心舒畅,再加上自家闺女连晋两级的喜讯让她实在是飘飘然,更加底气十足:“正是如此,看来姑姑还是个讲规矩的人。那您说说,这位官爷是不是有些……”
她的话自觉巧妙地在这里停了停,未尽之言全在暗示这侍卫头子以权谋私,为婉仪行便利。
一旁没出声的两果儿简直要被这洋洋自得的官夫人蠢的笑出来。
见过瞎的,没见过瞎成这样的,竟然会以为主子是宫里头的女官。她也不拿那戴满珠翠的脑子想想,就算是御前女官,出入宫门也不会有这样的方便。
知道主子定会有招儿治她,两果儿俱是在心里勉强克制住笑意,等着看好戏。
果不其然,只见她们主子拖了声调,长长的哦了声,附和式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我是个讲规矩的人。”
荣夫人见她如此自夸有些惊讶,心想难道宫里头连女官都这样不要脸么?可真叫大开眼界了,回头得跟自己闺女说说这奇事。
她有些着急,觉得这女官脑子不大灵光,怕是没听懂她的意思:“姑姑,您既是讲规矩,何不跟这官爷说一说,毕竟我们也是比您先到了一步…”
只见婉仪一副你说的很对我很同意的神情,远远地对侍卫头子招了招手:“来,你过来。”
那侍卫头子原本瞧这官夫人趾高气昂地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简直恨不得立马脱身而去,免的这蠢妇把自己牵连进去。又见元庆公主笑眯眯地朝自己招手,他突然感觉十分的危险。
咽了口唾沫,他搓搓掌小步跑过去,极其真挚的说:“您有什么吩咐?”
坐在轿子上的荣夫人对他这狗腿样嗤之以鼻,心说这宫里人虽然惯会狗眼看人低,但是眼神实在不济。
哪有巴结女官,不巴结自己这个得宠小主的亲娘的道理?
此时婉仪伸出芊芊玉指朝荣夫人一指,正儿八经地说:“她说你偏心眼,让我横插一杠抢先进去,你认不认?”
侍卫头子傻了眼,心说老子认她奶奶个腿,就一芝麻官的太太,哪有让公主为她让路的道理!
可是又觑了觑元庆公主的脸色,他有些摸不准这主子心里头怎么想的,于是试探着出声:“奴才…不认?”
荣夫人的丫鬟站在一边听了气的要跳脚,荣夫人也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冷地看向婉仪。
婉仪摇了摇头说:“不,你该认。”
“?”
侍卫头子闻言傻了眼,他感觉脑子不够使了,闹不明白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明明这么恪尽职守,勤勤恳恳,怎么还要摊上这莫须有的罪名!
荣夫人听到她这话,脸色终于和缓了不少,跟着满意地点点头,心说原来也是个懂事的。
“这…这…”
他瞠目结舌,刚想说奴才真没做错啊!
忽然看见元庆公主脸色一板,鼓了鼓掌扬声道:“你不光得认,我还要夸你干的漂亮!我想问这位太太,您到底是仗的何人的势,借的何人的胆,竟然敢为难御前带刀侍卫?御前带刀侍卫享四品下,五品上的官阶。平日里看守宫门,巡逻宫禁,护卫天家不可谓不忠心耿耿。如今他行事全按章法规矩,无一逾矩,你竟也敢对他吆五喝六,我瞧你倒是好大的派头!”
她不怒自威,这一串的厉声喝问下来,虽然侍卫头子被她夸的十分有荣与焉,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但显然荣夫人就没有他这么舒坦了,被婉仪这劈头盖脸的训斥直接骂的傻了眼,神情呆滞得僵坐在轿子上,感觉脸面都被这黄毛小儿骂得丢尽了。
那边的丫鬟也被她这威严可畏的气势震慑到了,可仍然不甘心地低声嘟囔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宫里的女官,竟然还敢斥责我家夫人。”
“呵,”婉仪冷笑出声,目光毫无温度地看了她一眼,竟让她一瞬间感觉被冻住似的五体发寒,“瞎了你的眼,还觉得我是女官么?冬果儿,给我掌她的嘴,以下犯上,言语不讳乃是大不敬!”
冬果儿正瞧热闹瞧的开心,闻言高声应了是,兴致高昂地撸起袖子就走上前,左右开弓,啪啪扇了这丫鬟好几下耳光。
冬果儿习过武,手劲儿非寻常女子可比。这几下就把那丫鬟抽的鬓发散乱,脸上一片烫红,跪在地上直直地呜咽起来。
荣夫人也被这突发的情形吓得不轻,圆脸煞白,暗道自己这是没眼睛看路,撞见阎王了。
她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换了副和软讨好语气,试探着问道:“都怪我没眼力见,识人不清,敢问您是……?”
只见那来头不小的女子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明明看不清她的神色,荣夫人却感觉这她这一眼仿佛有实质,直直地把自己身子戳了个窟窿。
婉仪神色淡漠地开了口,声音里有种不容小觑的压迫力:“元庆公主在此,你焉敢坐于轿上,摇头晃脑的问话?”
荣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最坏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眼前这位正是那位圣眷正隆的元庆公主!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轿子中跑出来,刚跨出轿栏就被绊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可是显然她此刻无法顾及摔跤的疼痛了,紧接着用超乎寻常的速度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跑到婉仪身前,一股脑儿得跪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