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传出的消息,元庆公主就要进宫做贵妃了。哦,本王竟是忘了,她也不是公主,不过是个半路儿认来的野种罢了。真是想不到啊,那个风流老头糊涂到如此地步。一个异域贱民也配当成自个儿的亲生血脉!真丢慕容氏的脸!”
泾宁王撑手扶着栏杆看着楼下莺莺燕燕翩翩起舞,语调状似戏谑,可略显不愉的面色却泄露出他内心的挫火。
终究人算不如天算,他满心筹谋了数月就差临门一脚,结果功亏一篑在他最想不到的地方。谁能想到先帝宠爱有加的元庆公主只是个捡来的异域孤儿?谁又能想到,先帝居然临死前又下一道可笑至极的遗旨呢?
想到浪费了那么多精力和财力,泾宁王就如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这事儿真是倒霉到姥姥家了。
透过他身后层叠如云的纱幔,只能微微看见一袭月白僧袍正斜躺着的朦胧影子,此人正是谢殊。
藩王入京本应在朝廷指定的别院下榻,可泾宁王偏不,直接在花楼里住了下来,生怕别人不知晓他是个放浪形骸的人一样。而这僧人出现在如此风月场所,离经叛道之极显然也反应他不愧为泾宁王的好友。
谢殊仰面淡笑,身形懒散,几乎要陷进身下这绮罗锦缎,极致的白与这俗艳的色彩相撞,竟平白增添十分的妖冶。
他不同于泾宁王的嗟叹愤恨,只玩味一般摸了摸自己的唇。心说难怪初次见面时那女子眉间流动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当时只道她将逢突变大事,谁知如今竟有如此一场风波。
事情好像越来越好玩了呢……
谢殊极善看相,因此泾宁王格外看重他,花重金特意将四处云游的他拖来京城。此人面容拔群又出身显赫,乃是当今皇后的母家谢氏公子。没出家之前便是个万花丛中过的多情风流子,就算出家也没舍得脱离这红尘嚣嚣,连貌美尼姑都对他一见倾心。
泾宁王见他一脸无所谓,心中更是气闷,暗暗骂他果然是万事不上心的花和尚,如今事情成了死局也不着急,徒留他一人大伤肝火。
泾宁王如意算盘打得极妙,本想让容貌极佳的谢殊去招惹元庆公主的芳心,助他一跃成为驸马爷。听闻公主极得皇帝疼爱,那自然驸马爷也会多得皇帝几分青眼。心腹爱将变为天子宠臣,随之而来的名利和便利,岂不是为泾宁王的大业如虎添翼?
可如今一朝事变,筹划的一切都如镜中月,无情的破碎了。
越想越窝火,泾宁王重重一拍栏杆,转过身来阔步走至帘幔前,冷冷说道:“怎么,看来你还很高兴?想必是用不着你去出卖色相,心里头高兴坏了吧!本王劝你一句,莫要高兴太早,皇帝在本王身边可埋了不少眼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摸出来你谢家也趟了本王造反的浑水!”
这话可不怎么留情面,简直是在堂而皇之的威胁。
谢殊却不以为意,翻了个身散漫地打了个哈欠:“关我什么事儿?您知不知道,小僧如今已经看破红尘,就算抄了谢家也砍不了小僧的脑袋。这就叫四大皆空,学着点儿吧您!”
泾宁王气急,却又拿他没有办法。这花和尚就算拿香灰给他埋了,也洗不掉他那股浑然天成的京油子痞气。只好软和了声气,用诱骗一般的口吻说道:“旁的不论,你也见过那女子了,长的还算入你的眼吧?如今她成了贵妃,要是你能与她春风一度,不仅便宜了你,还能在咱们手里落个把柄,你想想,岂不是两全的法子!”
谢殊斜斜瞥了他一眼,腾地一下从塌上坐直身,伸手拂开帘幔径直走了出去,连一句话都没扔给他。
泾宁王也习惯了他这怪癖性子,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徐徐说道:“要说本王那个皇叔也真是窝囊,你说这老头子都死了,一道遗旨还值当个什么呢!”
谢殊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走到案桌旁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末了将白玉酒杯随意抛给楼下卖力歌舞的舞娘,唇上还余有来不及擦拭的潋滟水泽:“赏给你们了!”
楼下顿时传来一阵的嬉闹声,舞娘们当下也不顾跳舞,都忙着去争抢那值钱的酒杯,边娇声抱怨:“释空哥哥真是偏心眼儿,光给一个杯子,教奴家和这么多姐妹们一起抢!”
泾宁王见他仍然如此漫不经心,气得夺下他手中拈着的葡萄,拧眉发狠说:“本王万水千山将你带到这儿,可不是为了让你和舞娘调笑的!”
谢殊挑眉转过身看向他,竖起一根指头抵在他唇前:“啰嗦。”
泾宁王被他这举动搞的莫名,慌忙挣脱开来:“你这秃瓢干什么呢你!”
谢殊也不以为忤,一面慵懒地卷起宽大僧袍的腰带,一面慢声说:“她确实是贵命,不能等闲视之。”
他口里的她,自然是慕容婉仪了。
泾宁王心头一跳,咽了咽喉咙:“果真是贵命?倒是和本王极配……明日则是大宴了,要不然本王寻个由头见她一面……”
他为何异心更炽,一头是他本来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另一头,则是他十分相信先前有野僧言他是天子命,既有命理加持,又兼野心勃勃,自然恨不得即刻就搞出点名堂出来。
正展望宏图时,泾宁王忽然眼前一黑,原来是被劈头盖脑的一块布蒙住了。
他伸手将这块布拽下来,定睛一看简直气急败坏:“你你你……竟然将穿过的僧袍扔到本王头上!”
谢殊精着上身,只穿了一条亵裤,叉腰站着睨他,那模样简直让泾宁王抓狂,好好的一个男人,作甚么这样亦男亦女的妖,要知道他又不喜断袖!
“你甭打她的心思。”
“为什么?难不成她的命格本王碰不得?”
“因为她是我的。”
泾宁王目瞪口呆,这花和尚居然有一天也会对女人上了心?他也不是没见过元庆公主,模样是长得颇有异域风情,可惜欠缺几分妖艳风骚,不对他的胃口。没想到这和尚光见了一面就这么认真了?
“你这是动了凡心,瞧上我那皇姑了?本王可劝你一句,千万别假戏真做,不值当!别到头来事情没办成,反让本王一道儿被你牵连!她如今进宫可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可不能扯出无关事端!”
谢殊没理泾宁王,单单撂下一句话就转回内室念经了。说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