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任何余地。
荣婕妤一下子就哭了,哭得涕泪滂沱:“万岁,您怎得这样说妾身呢?妾身实在冤枉啊!”
皇帝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淡淡说:“朕站在外头并不是一时半会儿,你说朕冤枉你,难道是朕黑漆皮灯,连黑白也辩不明了?”
荣婕妤闻言吓得快要厥过去了,先前斗鸡一般的人,如今连鹌鹑也不如。她口舌不清地辩解臣妾没有,痢疾一样颤抖着身子,那模状简直不能看。
皇帝这简单几句有敲山震虎之神用,更何况这一屋子的弱女子根本算不上虎,顶多是狸奴。一屋子的娇花如同霜打了一般,气氛同先前的热闹大相径庭。
密贵妃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心里头都快悔死了。怨自己非要凑什么趣,眼下可好,皇帝的青眼没得到,反到吃了一连串的挂落儿。
皇后胆儿小,自然也吓得不轻,生怕皇帝一个不快紧跟着开罪她,只得吩咐人道:“还看个什么劲儿?快把荣婕妤搀下去!让她回宫好好养病!”
回宫养病这个词可太有说项了,好端端的一个人,能养什么病?这不过是禁足的体面说辞,为荣婕妤保留仅存的一二颜面罢了。
皇帝不置可否,转过身走到一脸呆怔的婉仪面前,略微和煦了声音道:“用了早膳不曾?”
这人先前还发落了荣婕妤呢,怎么转头就问自己吃了没,难道这是京城人特有的打招呼的法子么?
婉仪脑子没转过弯来,迟迟的啊了声:“吃了。”
其实她没吃,一大清早又是接旨又是谢恩的,哪里来的功夫用早膳?只略略用些糕点垫巴了一下,皇帝这一问,真让她觉得有些饿了。
可惜肚子是个不听话的反叛,她话才落地,转眼就给她唱起了空城计,丝毫不给她半点面子。
于是一道不高不低的咕噜声响亘在两人中间,婉仪心头大呼夭寿,面上却不动如山,装模作样地偏过头问:“冬果儿,你不是才吃了么,怎么眼下又饿了?”
冬果儿平白无故锅从天降,傻了眼嗫嚅着说:“啊?奴才、奴才早上吃了三个窝窝儿呢……”
红果儿连忙暗暗揪了她一把,巧笑道:“哟,没看出来你这个小身板,竟是三个窝窝都扛不住啊!”
冬果儿这才反应过来,偷眼看了看面飞红霞的主子,又小心翼翼觑了觑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皇帝,嘿嘿一笑:“还别说,是真的有些饿了……”
婉仪快臊死了,还得强装镇定,对皇帝说:“底下人无状,万岁还请恕罪。”
皇帝暗暗好笑,真当他听不出来是谁肚子响了么,却万分配合地点点头:“无碍,皇太后让朕给你捎了茶点,这才问你用了不曾。”
旁人看着这俩人你来我往,每一句话都掰开来细细咂磨,简直好不眼热。是啊,怎么忘了柔贵妃背后还有皇太后这座大靠山,从前亲闺女看待的人进了后宫,可不得使劲儿撮合!
婉仪喜上眉梢,欢欣道:“是么?还是母后疼我!谢主隆恩了!”
皇帝见她一副有吃万事足的模样,憨态可掬,让他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唇边漾着浅笑:“不必多礼,走吧。”
他说完就撂下一屋子如同透明般的嫔妃,自顾自走了,彷佛他来这一遭,真的只是为了给柔贵妃传茶点一般。可是就算是要传茶点,吩咐给奴才不过跑一趟腿的功夫,何必不辞辛劳的大驾光临呢,估摸着还是为了给柔贵妃撑腰吧!
真是令人嫉妒啊!就算明知道皇帝也许只是出于对昔日妹妹的拳拳爱护之心,但也足以让她们喝了一大海的醋了。
婉仪闹不明白他那句走吧,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坐在椅子上没挪窝,却见皇帝走到了门槛处刚待抬脚,后知后觉一般转过头,蹙眉道:“朕刚才的话没听见么?这是叫你也走。”
婉仪只得抬脚跟了上去,对皇后行了一礼告辞:“您看……”
皇后只满目戚然的点点头,皇帝今日这是怎么了?虽说她与皇帝一向相敬如宾,可今天竟连从前的客套都没有了。
她不由忧心起来,皇帝这样难道是把荣婕妤的过错,归咎到自己管教不当上了么?可她又没有料到荣婕妤会突然发难,再说了,如今掌管公务的是密贵妃,人家不也是在看好戏么?
她这壁满含愁怨,那壁婉仪跟着皇帝出了宫门,原以为要就此别过。没成想才开口请辞,却见皇帝悠悠道:“请辞什么?朕和你一道儿去启祥宫。”
婉仪不由狐疑地看着他:“万岁没有政务么?”
这就是慕容氏的公主自小受的教育,需时常心忧天下,督促皇帝自省。
皇帝偏过头望了她一眼:“要紧的早就批完了,剩下的不是告状说同僚坏话的,就是奉承夸朕的。不如不看,看了心烦,早膳都用不下。”
没想到一本正经的皇帝还会抱怨,婉仪有些讶然:“那万岁是想去我宫里用茶点么?”
皇帝道:“其实也不是,只是今儿个是你的大日子,朕去你那里瞧瞧,看看物件可曾准备周全了。”
其实倘真论起来,皇帝还是挺有心的。想必如此大费周章,也是为了成全她的脸面吧。既然两人都有说不出的苦衷,所以还是尽量体谅些吧。
暗暗叹了口气,婉仪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倒是皇帝径直走了几步,忽然道:“你心里不情愿此事,朕明白。朕还记得曾说过以后断不得委屈了你,如今却无力改变。老十四,是朕对不住你。”
婉仪顿时停了脚步,哑然望向他。皇帝也回身看她,天光云影下的朗致面容,春光乍泄般的迷人。
他诚恳地望过来,那一双山河作的精致眉眼,从前满是意气风发的傲然,如今却充斥着真情实意的自责。
世人多有俗骨,对于齐全的事物,总会不自觉诸多优待,婉仪也难逃于俗,所以这样鲜眉亮眼的皇帝,竟叫她恨不起来。
她说:“万岁言重了,毕竟事关社稷之重。两相权衡之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所以元庆不会怨您。”
皇帝温吞一笑,高坐庙堂的人,看多了表里不一的逢场作戏,自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说是么,也不去追根究底,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