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着嗓子说:“你瞧瞧他写的奏章,见天儿地问候朕圣躬安,问候他姥娘!”
皇帝怒火攻心,一时不慎口吐粗鄙之词。婉仪呆了,没想到向来温润儒雅的人发起火来也会口不择言,因为这种骂街的话显然跟神仙般不食烟火的皇帝挂不上钩。
她有些心虚,又有些庆幸,庆幸在之前两人那么多次的针尖对麦芒中,皇帝都高尚地保持了相当好的涵养,不然他要是上来就问候自己老娘,她还真不一定骂得过他。
杭州织造在杭州府可谓相当有份量,专管宫廷御用和官用纺织品,有时候连杭州知府都要礼让他三分。能让皇帝这样恼火,想必这人一定犯了大错。
林钧……她看着这名字冥思苦想了半天,总觉得有些眼熟。
皇帝问候完林钧的可怜老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婉仪面前爆了粗,君子不能克己复礼,收起来实在是有些打脸。他心虚地侧目而视,瞧见婉仪抓耳挠腮地在那里冥思苦想,有些好笑:“你在干什么?”
婉仪啊了声,蹙眉道:“我总觉得我听过这人的名字。”
皇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心里却没当回事。这妮子到哪儿都逃不开吃喝玩乐,她能认识杭州织造才是见了鬼。
“林钧…林钧…”她猛的一锤手,神情激动,“我就说这名字眼熟呢,您骂得好!这人一定不是好鸟!”
皇帝被她说的一噎,刚想说你一女儿家怎么可以这么粗鄙,突然想到自己没有以身作则,默默将话咽进了肚子里:“说来听听。”
婉仪点点他的奏折,一脸苦大仇深:“我以前去过杭州,他那儿子实在是个讨厌鬼!由此可见,他老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帝以为她会有什么高深见解,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他后悔自己信了她的邪,只好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说:“你说的没错,你说的对。”
婉仪又不是听不出他的敷衍,秀眉高抬,一双水眸瞪的圆圆的:“您几个意思?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林钧他儿子调戏我,他非但不以为忤,还劝我从了他!”
皇帝听到前头还没当回事,听到后面却是勃然大怒。他猛地转过头盯着她,眉眼萧寒,声音如常却沾染了不自觉的狠戾:“林钧那竖子冒犯你了?你怎么从未跟朕提起过?”
婉仪说是呀是呀,丝毫没有意识到皇帝这种隐忍背后的可怖:“大概是这种事比较多,我觉得很无聊,没什么值得说的啦。”
她这人离经叛道,又是天生的乐观。长达十八年对爱情从未有过任何追求,说白了就是没开那一窍。当然不会意识到大剌剌说出“被人调戏”有任何不妥之处,在她看来这种事跟饮水吃饭没什么区别,最多只能算她生涯里的一点小小插曲。
皇帝的唇绷成了一道线,其实他真正怒到了极点,反而会格外平静。如果婉仪留神去看,会注意到他眼神在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悲天悯人,因为他知道,林钧和他儿子,都将会是死人。
他不说话,默默用朱笔在林钧的名字上圈了一圈,笔锋凌厉,有着威慑四方的杀伐之气。
婉仪等了半天没等到皇帝的回话,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她当然没有注意到皇帝情绪的变化,只觉得才燃起跟皇帝聊聊天的希望再次无情地破灭了。
唉,这人真是太难搞了。
她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挑起了话匣子,那么不接着说下去她会憋的很难受,于是自顾嘚啵嘚啵说起来:“我知道您觉得我这是空穴来风,可是您甭不信我,因为女人有时候有着相当敏锐的洞察力。”
她竖起耳朵等皇帝接她的话,问你怎么知道的,那她会很乐意跟他分享一些桃色八卦。可惜等了半天,皇帝依然没有反应,只听见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婉仪长吁短叹,只觉得他冷漠无情,山不就我,我便拜拜,顿时也没有继续伺候他的兴致了。
想起自己可怜的脚上还穿着脏鞋,她嘟着嘴一下子甩掉鞋,坐在榻上百无聊赖地一上一下晃起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