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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1 / 2)

皇帝当然面色不善,须知他一早就站在她们身后了,她跟沈简王那一通你来我往全落在他眼里,那醋缸子可真叫喝了一海。

他涩涩地想,昨儿分明叮嘱过的,要这丫头今日进膳。她当时虽不痛快,不也是没拒绝吗?结果竟是翻脸不认了。

可恼他像个傻子一样满心欢喜,以至在经筵日讲上频频走神,惹得知经筵事面色不快,清咳了好几次提点他,帝王的脸面险些不保。

他剃头挑子一头热,满腔热忱地回了殿,以为不说看见一桌珍馐,至少也能瞧见她的笑脸。结果呢,人菜两空。他浑身的热血都随着枯坐在桌前瞧着日头爬升,一寸寸的冷了下去,整个就是一透心凉,拔凉拔凉的。

冯祥和邓满当时还宽慰他,道是保不齐柔贵妃被什么事绊住了脚,劝他不要等了,先进点膳吧。可他心底明白,她心里没他这个人,肯定是忘了。自打他封她成了贵妃,她不称意着呢,处处都不痛快,哪能把他的事儿放在心上。他先前那么多次蓄意撩拨,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她就是颗娘心似铁的铜豌豆,捶不扁、炒不透,含进嘴里能把人牙花给磕漏风了。

可笑他失望那么多次,次次都是心灰意冷,却又很快重振士气,甚至越挫越勇,期盼说不准哪天她就打通任督二脉,让他不吃这单相思的苦了。就好似方才,他在阁里晤对,听见她来了,冷掉的一颗心复又变得火热,若不是再三握拳克制,面不改色飞速做了了结,他那两个兄弟指定能看出他的异样。

皇帝这厢好一通拈酸吃醋,好不容易延捱到沈简王走远了,刚想诘问她刚才跟老九那么亲密在说什么话。怎料不期然对上她金环璀璨的一双眼直直的投过来,好像还含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爱,看得他心头骤跳、阴翳尽散,好似那火树银花,留下绚烂而盛大的光芒。

她肯定是给朕下降头了。

皇帝绝望地如是想。

他还年轻,真男人不可以向肾亏言败。

婉仪看着皇帝那张由阴转晴,又阴晴不定的俊脸,怜爱地如是想。

*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间相对无言。

皇帝还惦记着她跟老九方才的热乎样儿,起先是不大乐意搭理她的。她也不掰着指头算算,老九跟她根本就没见过多少回,哪里比得上他当年亲力亲为地带她?不是背就是哄,就差没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骑了,稍微不如意就嚎得震天响,还是他给擦得鼻涕!她倒好,在他跟前动辄红眉毛绿眼睛的也罢,居然当着他的面跟老九咬耳朵!

皇帝越想越嫉妒,狠狠盯着她道:“你方刚跟老九说什么呢?”

婉仪心说这可不能告诉你,含糊着打马虎眼:“听说九嫂要生了,自古生产多凶险,想着关心一下。”

关心九哥媳妇总比关心九哥来的好,皇帝听了有些好受,可仍存不满,“你倒晓事儿,只是心思使错了地方。”

凡是处在高位的,说话惯留三分余地,云山雾罩不见真容,由着底下人挖空心思去揣测其后的深意,你听着君音渺渺,好像微风拂云,其实话里的分量重若千钧。

皇帝这是在含蓄表达对她不关心自己的不满,结果她完全听不明白,犯嘀咕问:“哪儿用错了?九哥他头回当爹,对这胎的重视不必多言。难道不该顺着人家的欢喜关心一下么?你要是同他一样初为人父,我也这么说。”

皇帝被她堵的一噎,扪心自问,他初为人父那阵子当真比不上老九这么喜悦。大皇子降世时浙江正闹倭乱,他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临近生产也没工夫亲临现场,听闻母子平安便松了口气,连道取名的折子都给忙得忘送了。等倭乱平息真正见到孩子时永嘉已过满月,小小的一个裹在包袱里望着他,眼睛像小鹿似的黑亮,他才真正领会他作为父亲的这一重身份。他在觉得亏欠的同时,又隐隐为他的太过冷漠而惊心,也许他的人欲在登上皇位那刻开始就在飞快的泯灭,就好像他在这凡尘走过一遭,却未沾染半分烟火。他如一个跳脱五行三界的身外客,总是以悲悯无情的目光,残忍而不自知地打量在这俗世里挣扎生存的每一个人。

皇帝莫名有些郁卒,绷直的肩头泄了半分,不大想接她的话茬。婉仪恍然发觉他好像有点不痛快了,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撞了他一下:“怎么啦我的爷,难不成还为我忘了敬膳这茬不痛快呐?我这人忘性大,再说您也没特意嘱托我。您要是费心多提点我一句,今儿哪怕是天上下刀我也得来给您送饭呀。您别同我置气成不?我可是带了补汤来向您请罪的,明儿个保管不会忘。”

她打定主意回去大开库房,什么鹿茸、虎/鞭、肉苁蓉,配上枸杞杜仲茶,结结实实给皇帝大补上个十天半个月,不补得他鼻血能窜三丈高,她白忙活这么一通!

皇帝被她那句“我的爷”取悦到了,四舍五入就像是在承认他是她的男人,又听得她温言细语的说明儿个还来,心中像有万马奔腾,直把他踩得筋脉寸断,简直要含笑九泉。

他强抑着十万分的快乐,脸上的皮肉都快僵了,顺了半天气儿,才板着脸说:“跟谁学的这么油腔滑调?朕听了能抖一地的鸡皮疙瘩。”

婉仪虽然心疼他,打算用慈爱的光辉笼罩他,也不见得真能伏低做小,她觉得皇帝应该见好就收,不然有些不识抬举。她用一种外柔内硬的声调说:“您觉得我话不中听,那我就不污您的耳。我估摸着您眼下怕是还没用膳呢,这就让下头人给您张罗去。”吃饭还堵不住这张臭嘴么,看来男人果真是捧不得的,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德行!

皇帝其实根本没这意思,甚至恨不得她天天往他耳朵里灌油,把他五脏六腑都泡在糖水里才好。心里苦说不出,却也不懂得该如何力挽狂澜。眼看大好的气氛要僵,好在邓满和冯祥两个操碎了心的可人儿,瞅准时机冲过来,以一种昂扬的态度热烈道:“贵主儿是给爷爷送膳来啦?爷爷为了等您,愣是一筷都没动呀!且等待,奴才们这就走菜。”

见她不动,皇帝心里着急得汗如雨下,端着两手强撑着气势,自矜地微一抬下巴,“听冯祥的意思,你也没吃呢。赏你同朕共进御膳,免得空着肚子回去,教人还以为朕如何亏待你了。”

于是被请上座,婉仪当然从善如流,心说皇帝好歹还算有点良心,没让她呆坐在一旁看着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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