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谷郡的百姓被关在城内几日,本以为朝廷已经放弃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不曾想不但来了人将他们从废墟中救了出来,还有人给他们治病,现在还能吃上饭。
虽只是稀粥,总比饿肚子吃老鼠和树皮好。
老百姓都是单纯的,在即将掉入死亡深渊时有人将他们拉了出来,给了光明,他们便会感恩戴德。
于是,不知谁带了头,跪在地上高呼:“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营帐内外此起彼伏,都是高呼万岁的声音。
只有一方营帐内,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听着这声音轻嗤一声:“假仁假义。”然而他的声音太小,淹没在了声声高呼万岁中。
此人头发凌乱,脸颊脏污,唯有一双大眼甚是明亮,只是那双眼眸染上了几丝不屑,与周围感恩戴德的环境格格不入。
若是灵欢在这一定可以认出来,这人正是她一直在找寻的人,她的兄长苏子轩!
灵欢与慕归云所在的营帐中,听着外面高呼的声音,沉郁了一天的心情稍微好了点。
周光青站在上方,看着面前对立而坐的二人,眼珠从灵欢飘到了慕归云,又从慕归云身上飘到了灵欢那。
慕归云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瞪了过去。
太医丞孙岩海自外面走进,人还未到先听到了那激动的笑声:“苏小郎君啊,你的药方管用,管用啊,那些得了疫病的人病情止住了。”
“自巳时喝上药,到现在过去了三个时辰,药效应该开始发挥了。”灵欢站起身,朝孙岩海说道。
孙岩海难掩激动:“发烧的人已经有些退烧了,刚刚有轻微症状的人也感觉比之前轻松了很多。”
孙岩海第一次见识到有人可以这么快的将瘟疫压制住,这简直就是神药,神医啊。
“小郎君真是了不起啊,我还以为,还以为......”
慕归云慵懒的地坐在一边,看到他这要哭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头:“还以为什么?”
孙岩海知道这话说出来有点不符合太医的身份,他真的有些害怕此行不能回去,他还未娶妻,未尽孝。
他有委屈,此刻也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的小郎君突然觉得想一吐为快:“不怕郎君笑话,自古染上瘟疫十不活九,此行我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慕归云听后挑了挑眉,看向苏灵欢。
苏灵欢能明白他的心情,瘟疫,即便是医疗资源先进的现代社会也谈瘟色变。
“孙大人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已是常人所不能及,再说人都有七情六欲,在这里担惊受怕很正常。”灵欢看着这位年轻的太医丞,内心有些佩服:“再说,您即便害怕也从未退缩,自来到这里一直在前线救治伤患,从未抱怨,我甚是钦佩。”
她眼神清澈,说的诚恳,孙沿海像是找到了能理解自己的人,对她更是想要推心置腹:“小郎君如此医术,可有兴致去太医院任职,让那些老家伙们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药到病除。”
苏灵欢被他这跳跃的思维问得一愣,还未想好怎样回答,就听到慕归云淡淡道:“孙太医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太医院也不是任谁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孙岩海是太医院最不受重用的太医丞,经常遭受排挤。
当日皇帝下旨让人前往钱谷郡治疗瘟疫时,所有人都摇头退后,没有人敢主动站出来。
来钱谷郡的名单是太医令拟的,他让太医院的人回家考虑,与家人商量,第二日若还没有人主动报名就由他决定。
孙岩海明白,他又要趁此机会搜刮一笔。
他没有给太医令送钱,当时没有报名是记挂家中生病的母亲。回家后他趁着给母亲端药的功夫说了此事,母亲锤了他一下,怒骂愚蠢: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救民于危难本就是无上荣光之事,何况你一身本领难道不是这时候用的吗?”母亲看他那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气的捶了他几下。
“你糊涂啊,我这病也不是什么大病,喝几服药就好的事。家里的事你且不用担心,做好你的本职,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对的起我孙家的列祖列宗。”
孙母喝完药,将碗递给孙岩海,接着道:“我们孙家世代行医,你曾祖父也曾踏足疫区,亲力亲为,全力救治,因此染上了瘟疫。”
孙岩海猛地抬起头,这个事情他是不知道的:“那曾祖父最后怎样了?”
孙母回忆着孙父跟她说的那些,徐徐道:“他有旧疾,得了瘟疫后牵扯旧疾,最后没能回来。”
随后她盯着面色有些发白的孙岩海,说出的话不容置疑:“也正是因为他亲身经历了那场瘟疫,才能快速地正确的找到解决之法,并在去世前写出了《瘟疫十治》,流芳百世,我们孙家才能得皇帝信任。”
孙母深知自己的孩子是什么脾性,也知他在太医院过的艰难。她闭了闭眼,面露不舍:“儿啊,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活一世总要有个出彩的地方。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和你阿父都会支持你的。”
孙岩海听着母亲的话,醍醐灌顶。他将碗放在一旁跪在地上,朝着母亲磕头:“孩儿谨记母亲教诲,必将以天下大任为先。若......若此去有难,万望阿父阿母保重身体!”
孙岩海看了看坐在左边的慕归云,这个郎君他识得,有次去给陛下请平安脉,他就坐在边上。
慕归云说的对,他在太医院无权无势,即便十分欣赏苏小郎君,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就不能举荐:“是我无能,在太医院属于末流,无法引荐。”
随即他又想到什么:“郎君如此医术若去长安必定名扬天下,他日你若到长安一定通知我,我定当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
灵欢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笑:“那就多谢孙太医一番好意,改日我必当登门拜访。”
孙岩海到此之后的所作所为灵欢都看在眼里,这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大夫,不怕脏累,一点也不像其他太医。
灵欢抬头观其面色,见他双眉之间隐隐发亮,这是好事来临的征兆。想到他刚刚欲说未说的话,忍不住开解:“孙太医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此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