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面颊血赤糊拉一片。
金溥佑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犹豫了下道,:“你要紧嘛,我搀你起来吧……”
“不用,不用”出乎意料,地上的孩子只是摆摆手,气喘吁吁的道“皮外伤,不要紧,我身上都是血,不要弄脏恩公的衣服。”
“恩公?”金溥佑觉得有趣,这词儿还是好久都没听到了。
“当然是恩公,如果没有您,我今天估计要断手断脚了。”那孩子继续道。
“他们那么恶毒?”金溥佑吃惊,还是去搀那孩子,对方也不推辞,但看得出还是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免和他接触。
“他们背后有白相人的,我因为妹妹饿得吃不消了,只好出来讨点饭讨点钱,结果这是他们的地盘,你别看他们年纪都不大,但都是白相人养着的,心思着实恶毒,最好是把我手脚打断,然后我跑不掉就成了他们赚钱的工具,让我每天告地状,赚来的钱归他们,我么也就分到几口馊饭。”
“其实,我死不怕,可我还有个妹妹……”孩子的声音充满了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沉重
“妹妹?”金溥佑吓一跳,那岂不是说小姑娘可能只有四五岁。
现在已经是深秋,这天气下,这男孩子还是单衣,想来小女孩身上也没多少御寒衣物,看看,他们和自己两个孩子年纪相仿,他不由得心生恻隐。
“带我去找你妹妹吧,我好歹能让你们先吃点东西……”
“谢谢恩公”男孩子原本靠着墙已经站起来,此刻又踉踉跄跄的跪下去,朝他磕头。
“起来,起来”金溥佑连忙去搀“都是穷人,看到了就帮一把”
男孩不说话,金溥佑听到了抽泣声,便道:“赶紧带我找你妹妹去,再晚可就没吃饭地方了。”
男孩听后二话不说,带着他拐过几条小巷子,走到一条死弄堂底,因为少人经过,堆着不少垃圾,金溥佑看不清,但鼻子能闻到让人不愉快的味道。
“萍萍,萍萍”男孩轻声叫着。
却没有任何反应。
男孩急了,不由得提高声音“萍萍,萍萍,我是哥哥啊,我是哥哥啊”
还是没声音,男孩这下子站不住,立刻冲到个角落里,一顿翻腾,金溥佑也跟上去,在搬开几个空纸箱后掀开好几层报纸后,借着二楼的灯光,终于看到个脸色惨白的小女孩,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萍萍,萍萍,我是哥哥,是哥哥,你,醒醒,醒醒啊,不要吓我!”男孩立刻扑上去,声音中充满了惊惧。
“啊,是哥哥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小女孩终于说话了。
金溥佑心中放下一块石头来。
“哥哥,你走后,我就害怕,我就只好缩在角落,外面狗叫,还有坏人说话声音,我一句话都不敢说,捂着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我在梦里看到妈妈了……她还喂我吃糖粥呢……”小女孩也哭了。
金溥佑悄悄扭过头,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水,那一刻他看到了没有乌雅氏照顾的自己。
片刻后他镇静情绪道,“收拾一下,跟我走吧,先去吃点东西……”
“哎,萍萍,你,你额头好烫啊!”那男孩忽然叫起来。
“哥哥,没事的,我吹了点风,睡一会就好了,哥哥,我好困啊,让我睡一会儿好嘛”
听到这里金溥佑箭步上前,将手搭在小女孩的额头上,滚烫滚烫。
“不行,千万不能睡,你生病了,叔叔带你去医院,看医生!你千万不要睡!”说着将大马扎和箱子交给那男孩道“你给我拿好了”
随即探下身去,双臂平伸将小女孩抱起来:“来,搂住叔叔脖子,我带你去医院看医生”
“叔叔,叔叔”那男孩怯生生的道“我们,我们看不起医生……”
“有我在不要怕,你先等等”说完将小女孩放回纸板箱上,他自己把身上的长衫脱下来,盖在小女孩身上,然后再将她抱起来,这小姑娘太轻了,金溥佑能感觉到她身上都是骨头,好像没什么分量,抱着手伤甚至还不如一只大猫。
“走,我们现在就去广慈医院!”
广慈医院系法国人在本世纪初所建立,法文或者英文名都叫圣玛丽医院,也是法国天主教会设立的震旦大学医学院的教学基地,是远东规模最大的医院,也是少数开设24小时急诊的医院,当然诊金不便宜。
金溥佑抱着小女孩跑出弄堂,正好有辆空着的黄包车,他立刻招呼小男孩,“你坐上去,照顾好妹妹”
男孩连连后退,“先生,先生,我可以自己跑”
“少废话,你刚才也受伤了,赶紧上去,我大人跑几步没所谓,晚了,你妹妹可就麻烦了。”
这个叫萍萍的小女孩现在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谵妄中,嘴里不断的呼喊着:“爸爸,爸爸,你不要我了嘛,妈妈,妈妈我也想你啊,我是萍萍啊,你们不要走,不要走啊……”
黄包车夫见状也吓一跳,“先生,这小朋友毛病结棍的。”
“广慈医院,越快越好”说着直接扔给对方两个小角子,四毛钱,在白天这段路程也就1毛的车资,晚上会贵点,但无论如何四毛都是大大的超过了。
黄包车夫精神大振,“先生你跟好了!”
说完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前摇,一溜烟就窜了出去,金溥佑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在好几米开外,于是赶紧跟上,好在大马扎和箱子都在黄包车上,他没有负担很快追了上去。
“先生,今天我运气好碰到你大方,你运气也好碰到我,我是第三届上海黄包车夫拉车跑步第二名,册那,第一名这个赤佬是吃了顶药才超过我的,否则肯定是我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