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时候会以什么比率来兑换?我记得那时候是100法币兑换50中储券”
“现在肯定不会不会用这个比率来回收,到底会是多少呢?”金溥佑喃喃自语。
潘妮和张招娣等人虽然听他的话,但心里多少也有些慌张。
金溥佑见状安慰道:“放心吧,咱们不会亏太多的,毕竟煤球白米都在,就是料酒酱油盐,也是家里要用的,无非是多放点时间,再说,当初抗战前我们存下的那些银圆黄金,至少还有一半吧,那也够我们花不少时间了,再加上东洋没了,市面就恢复了,我面人儿精的招牌打出去,肯定有人买账!”
大约三天后,传来的消息让一家人惊喜且恐惧。
开心的是,这回金溥佑的决定非常正确,中央银行会同财政部发文,确定了中储券兑法币的比率,50中储券兑换0.25元法币!
也就是说如果金溥佑在1937年手里有100元法币的话,不要小看这100元,能买上好几亩田地了,到今天就只值钱两毛五,大约可以买一包老刀牌香烟。
原本的侥幸感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淹没。
所有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这就是我们盼了八年才盼回来的政府么?”
“打日本鬼子不是为了劳苦大众么,但为什么汪精卫也就是用100换50,而到了委员长这里,50只能换两毛五……”
一家人沉默着。
接下来的事情让金溥佑更加目瞪口呆。
之后他照例去大世界摆摊,但大世界又关门了。
因为开在沦陷区,涉嫌敌伪产业,必须封门清算。
金溥佑就想不明白,国民政府当年撒开腿跑的时候,可是没管过大世界,怎么回来之后又开始管了?
是的,黄金荣在这八年里是暧昧不清,但大世界里面的工作人员艺人们都是普通老百姓,这么关门了,让他们怎么吃饭?
好在他这个方便,随便找个店就能摆摊。
然而等了半天都没有人来买,就算有来问过价钱的,拿出来的也是中储券,金溥佑当然不会收。
因为报纸上都说了,神州光复,重庆国民政府为唯一之正式政府,法币为唯一之货币,如有擅自使用其他伪货币者一律是为汉奸,着交有司严令处置。
金溥佑自然是要尊受的。
但他看着那些人失望的眼神时,心里也不好受,中储券确实是汪精卫发的伪币,但沦陷区的老百姓不用中储券用什么?这应该找汪精卫去算账,而不是让老百姓承担。
尤其是一个都快七十的老太太,哭着求他收下那张面值500的中储券,然后给他孙子一个粗活儿孙悟空。
老太太涕泪滂沱:“作孽,我是真真作孽啊,这钞票变废纸,我孙儿一直想要个面人儿玩,以前我要存着钱去买米买油,现在看这钞票只能用来生炉子……”
最终金溥佑动了恻隐之心,让老太太把钱收起来,自己送了他孙儿一个孙悟空。
那孩子却懂事的将孙悟空递给奶奶:“奶奶,你看,我有了孙悟空就不哭了,你也不要哭,我以后再也不要你买东买西了……”
孩子不过四五岁,应该是圆圆的小脸,面颊却凹了下去,脸色也是青黄青黄的……
金溥佑不忍再看,耳朵里却传来老奶奶的声音:“你爸爸去参军打小日本,四年没消息,你妈为了给你买奶粉被东洋人当经济犯抓起来,直到现在还生死不知,这让我们怎么活,怎么活啊”
金溥佑再也听不下去,从柜子里摸出个粢饭团,这本是他今天的晚饭,他递过去:“老阿姨,这个没吃过,三两的,你拿着吧”
“我不能要”
“是,但,小朋友还小,饿不起的,这个粢饭团我还是让加了白糖的,你带回去后,把油条拿出来,糯米可以烧粥,小朋友肠胃不好,热的糯米糖粥,怎么也比冷的粢饭好……你不要推辞了。大家都是穷人,我也是当爸爸的人。”
老太太千恩万谢的接过,然后牵着孙子的小手一步一瘸的离开,已经驼了大半的背上,依然可以看到在不停耸动。
“奶奶,我们不哭,我们不哭……”童声本该纯洁无暇,只是此刻却好似锥子一下一下的扎着金溥佑的心脏,扎进去,用力挑起,露出心中最薄弱的地方来。
金溥佑仰天长叹,收拾了摊子郁郁回家,他又一次不明白起来,这个世界为何是如此的惨淡如此的不近人情。
……
“什么”金溥佑面对两个穿着宪穿着香云纱的白相人满脸错愕“我,我是敌伪人员?你们,你们搞错了吧?”
“说你是,你就是,我们是跟着接受大员从重庆专门来的,”说是来着重庆,但此人一口流利的上海话,结合那身打扮,显然也是黑社会。
“不,不,两位先生,误会,这肯定是误会啊,我就是个手艺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敌伪人员,再说了,我,我是大世界的季嘉棠,季经理请去的啊……他,他……是黄金荣”
“啪”金溥佑挨了个耳光“老夫子的名字也是你个杀胚叫的?”
“我和你讲,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季嘉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是的,都晓得东洋人是虎狼,就是要奴役我们中国人的,他们打仗侵略,但为什么大世界还能照常开?这里面肯定有花头啊!有大花头啊!”
“是的,东洋人抓了多少我革命志士,好人走在马路上都会被拉到宪兵司令部去,但你为什么没有被抓,而且还天天在大世界摆摊?对了,听说你还捏过东洋浪人的面人儿,你这是不是汉奸行为,在给日人鼓吹张目!”
“不是,不是,两位两位先生,我,我冤枉啊!季经理……”
“啪”又是一记耳光
“季嘉棠这个杀胚,现在只怕已经在提篮桥里写悔过书了,我看你一口一个他,只怕真是他的私密党羽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党国是公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