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身形矮小,披着厚厚长长的黑斗篷,把面孔遮得异常严实,看起来像个年纪还小的孩子。那个人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
一只漂亮得像是雕琢过的工艺品的手,从斗篷底下伸了出来,几绺弯弯曲曲的黑发,缠绕在白得出奇的手腕上。
指尖微微用力,掀开了斗篷的帽子。
呼啦一声,像是月色下的潮汐高涨之后褪去。海藻般的乌黑长发倏地倾泻出来,斗篷里面是个长得异常美貌的小姑娘。五官精致而冷艳,皮肤白得像是褪了色,几乎显现出细微透明的皮下血管,绿宝石一般的清澈瞳孔微微一转,露出稍许竖直兽瞳的特征。
她穿着有些破烂的黑色袍子,边缘已经磨损起毛了,还有几个不太显眼的洞,其中伸出一双光裸白皙的脚,让人有些担心,锋利的石子会不会划破她娇嫩的足心。
这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冷着脸,正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周围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气氛。
视线环绕一圈,周围似乎连树叶也不再被风拨动。死寂中,她的表情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张开嘴,用清脆的幼童声音低低叱道:“出来。”
“……”
“出来,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还是沉默。
树丛中隐藏窥探着的家伙目不转睛,但对血肉的饥渴即将按捺不住。
下一秒,却惊觉发现,那个满脸不耐烦的小姑娘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原本站着人的草地上,只留了下一件皱巴巴的黑斗篷。
窥探者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一股大到几乎能瞬间断裂他骨头的剧烈力道闪电般袭来,他视野变幻,天旋地转,内脏剧痛得像是被搅在一起,狠狠撞在树干上,从树上软软地跌落。
力破千钧的一击!
什……什么东西!
他分明并未捕捉到任何痕迹!年纪这么小的人类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奇特的、像海藻一般弯曲的长发轻飘飘擦过他鼻尖,美貌的小姑娘居高临下站在面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那精致的容颜背着光,在偷袭者眼中渐渐扭曲成夺人性命的恶魔模样。
“……第三遍了。”
她舔了舔唇,冷酷地咧开嘴,虎牙尖尖,露出大约是在笑的一个奇怪弧度。
“偷窥者……”
属于年幼女孩子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发音有点奇怪,平直而死板,舌头捋不直卷起来了似的,可倒在地上的失败者没有那个心情笑。
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冰冷庞大的威压,像是被蛇缠上勒紧脖颈,近乎瑟瑟发抖起来。
“啊……看起来真是美味呢。”
冷冰冰的细小手掌抚摸上他的脸,那张漂亮的面孔猛地凑近,他能清楚地看见碧绿眼眸转了转,瞳孔拉长变细——
变成了兽瞳的模样。
是……野兽吗!
他的内心被恐惧瞬间占领,想也不想就伸出爪子就往对方身上刺去。
依旧是那只漂亮白皙的手掌。
皮肤表面折射出一道无机质的金属冷光,似是某种覆盖的坚硬鳞片。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自己的利爪确确实实被对方牢牢握在手里。
他使劲扯了扯,却像是卡进了石头缝里一样,纹丝不动。
“什么东西……”
这样细细地嘟囔着,她收起睥睨而漫不经心的目光,天真无辜地眨眨眼,打量了片刻,发现这个不太像人类所能拥有的利爪,也没什么有趣的地方。
失望地垂下眼,指尖用力,利爪像是与更坚硬的金属相撞,锋利的甲面瞬间扭曲,发出变形断裂的无力哀鸣。
不甚在意地松开,任由对方的手以诡异弧度垂下,她又愉悦地咧开嘴,露出一对尖利的虎牙。
回过头看那个被她打得重伤、已经无力行动的家伙,他的脊椎已经断成了几截,腿也呈现一种诡异的扭曲弧度,折断的骨头从皮肤中扎出来,血淌了一地,喉咙里冒出血沫,只能发出嗬嗬垂死的声音。
但是还没死,甚至有复苏的迹象。
奇怪。
“嘿呀,这叫人徒增食欲的场景,害得我都饿了呢。”
美貌得异于常人的小姑娘站在凶杀现场,举起嫩白的手,舔了舔指尖沾上的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但,没关系,打到无法愈合就行了吧。
她垂下手,向着对方慢慢走去。
怪物——!根本无法反抗!
这是偷窥者在天光乍破前,被第二十一次扭断脖子,化成灰烬,最后一个战栗着的念头。
*
奇怪的东西。
长了一副弱小的人类外表,但却怎么杀也死不透,直到暴晒在阳光下,才瞬间化为飞灰吗?
小姑娘搓了搓掌心残余的灰烬,接着戴上黑斗篷的帽子,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当然,这也是个奇怪的地方,难道母亲当年也是这样游历过吗?
建筑风格与她在书中看到的完全不同,没有教堂,骑士和牧师,街道上也没有精灵、矮人等种族,放眼望去,只有弱小的人类。
偶尔,她会嗅到微妙的、散发恶臭的血腥气味,和刚才那个被她杀死的人类一样,有别于他们温顺羔羊般的同类,反倒像披着羊皮混入圈中的狼。
捕食同类的家伙……还能称之为人类吗?
昏暗的夜色中,她居高临下立在房顶,冷漠看着那个面目可憎的狰狞生物,大口大口吞吃着同类的尸体,内脏碎片和血飞溅得到处都是,实在是很难看。
她像一朵黑色的云,轻飘飘跳下去,无声落在那生物背后,冷不丁开口:“唉,真是连我也看不惯这样的刽子手……”
还没等她出手,身后却传来另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危险……请让开!”
她往左侧偏了偏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从上往下劈来的一刀,接着脚步轻点,像被吹起的蒲公英一样飞起来,让到了一边。
来者手中刀影骤闪,仿佛空中忽地涌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