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抱着新买的面包回来。
察觉到风吹草动,街霸跳出来恶狠狠地冲我狂吠,我举起双手慢慢后退,面包掉在了地上,街霸一瘸一拐跳过去警惕地嗅了嗅,然后把面包吃了干净。
竖起耳朵轻微抖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填饱自己的肚子,倒没忘低头拱了一块干净的给我。
—— 之前我们也是经常分食同一餐过来的。
为了放松它的警惕,我蹲下捡起草地上的面包,在它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吃光了自己那份,余光状似不经意间从它身旁掠过,察觉到它的后肢有一条腿没法立直。
黑红的血痕已经干涸凝固,结成一绺绺纠结的毛发。从狗腿表面的伤痕来看,不难判断是子弹造成的。
带食物回来的时候就听面包店的其他顾客谈论说东区有几帮人打了起来,大概是那会儿不小心受到了波及。
跟它僵持到了晚上,在横滨生活,干净的纱布和药水是居民的必备品,连我自己都时常在身上带了些备用。没想到两辈子都和绷带这么有缘分。才好不容易帮街霸固定上夹板,缠好伤腿。
它不舒服地甩了甩腿,低呜了声。
冲我露出獠牙威吓一阵,便一瘸一拐独自霸道地占据了我们合住的“窝”。看它那样子,我接下来几晚都没法睡个好觉。
我挠挠头叹了口气。
而且为了买纱布,大概之后几个月不得不暂时牺牲自由好好打工了。
正靠着树干打算就这么将就一晚。支着下巴,仰着头倚着身后粗糙的树皮,我望见天空有流星划过,想起听说过的迷信故事,可有可无许了个愿,语调懒洋洋:“就祝街霸早点好起来吧,这样我就可以不用每天打工了。”
……
沉下脸。
我握紧新买回来的几卷绷带。
地上的石块和草茎有剧烈挣扎过的痕迹,干涸的血液凝结成浓厚的黑红痕迹,往土里渗透很深,下渗的部分土壤带着微微的腥湿,被空气中浓重的腥臭味吸引而来的蚂蚁和苍蝇密密麻麻黏在地上,黑色的乌鸦在天空盘旋。
沾了血的绷带散落在旁边,被风刮进附近的河里。
眸子幽沉不见底。
等摸着线索赶到偏僻的废弃仓库,几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少年已经结束分食。残破的建筑连块像样的挡风板也没有,昏暗的狭小空间飘散着让我血液冷凝的肉香。
视线凝固在地上散落着中型犬的血淋淋的破碎骨架,而后冰冷地转移到受到惊吓还不忘吞咽下嘴里的肉的枯瘦蜡黄的脸庞上。
从暗处走出来。
“是你们杀死了我的狗。”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缓慢,天生清亮的声线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冷酷。
见我不过是个小孩子,他们肉眼可见放松下来,眼珠闪动着愚蠢和得意的光,理直气壮道:“这可不是你的狗,是我们捉到的晚餐。谁抢到的东西就是谁的—— 这就是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规矩,只有强者才能决定弱者的生死,你说了可不算。”
其中一个半大少年对我的出现不以为意:“不过是一只又脏又瘦的野狗而已,养只新的不就得了?而且看你长得细皮嫩肉,肯定没少吃好东西。反正你活得比这里的大多数人轻松多了,接济一下我们有什么关系。”
嗤笑一声。
“强者?弱者?好久没听到这种论调了,自以为是的你们真是蠢到让我发笑。”我扬起微笑,头脑冷静下来,情绪已然恢复平静,只余眼里一片冰冷之色,“好啊,那就让我好心地来告诉你们谁才是这里真正的强者。”
一帮蠢货。
我啊,可还没把学过的东西忘记呢。用不致死的手段把他们肚子里的东西殴打一空,少年们虚弱无力地蜷缩起手脚,奄奄一息躺在呕吐出的污秽的地面。
曾经在战斗中融会贯通的格斗技早就成为刻入灵魂中的本能,只是目前碍于幼小身体的限制没法完全发挥出来。也不用脑子想想,一个小孩子没点真本事怎么可能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好吃好喝地混下去。
找到的街霸的所有骨骸,我把每一块擦干净收拾起来,用自己的外套包好抱在怀里。
离开前我顿了脚步,声音淡漠幽森:“没错,他只是一条臭狗。可你们的价值在我眼里却比不上这么一条狗。”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
生存中确实本就没有对错,有的只有强弱之分。
这也提醒我了—— 只有最凶狠狡猾的狼才能在残忍的杀戮场中存活到最后。
而且——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啊!
————————
颓废的大叔站在河边,脸上带着即将解脱的虚幻笑容。
从欣赏风景用的树枝一跃而下,我轻盈落到地面,眼里浮现晦暗不明的色彩,声线中带着些游离在危险边缘的向往。不急不徐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喂,大叔你在干什么?”
“是个小鬼头啊……”大叔迟钝回头,眼神麻木地把头转了回去,接着往前走了一步:“我在寻死。胆子小的话还是离远点比较好,人死后的样子可不好看。”
我拉长尾调:“哦~ 你真是个懦夫啊~ 大叔。”
他的眼中被绝望所覆盖,声音带着颤抖:“反正都要死了,随便你怎么说。被你这样的小孩子看不起也无所谓!我最后的亲人都死在帮派火拼里,再努力生活又有什么用?太痛苦了…… 被留下的人活着实在太痛苦了。只要我死了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再也不用在这个世界受尽折磨而继续无望地挣扎了。”
痛苦吗——
脸上的表情淡下,垂眸看着压扁的草丛中自己不小心踩碎的蜗牛壳,语调淡然:“可是你真的想死吗?把死亡当作最后的退路真的好吗?”
“我已经决定好了,与其带着痛苦的记忆在世上挣扎到死,不如直接终结在此刻,把我的苦难留在人间。”他抖着手在自己的腰上绑了根结实的粗绳,绳子末端缠着一块大石头,因为太过激动,他的呼吸声急促而剧烈。
深吸一口气,大叔没有回头:“让我一个人安静地离开,你也不要再劝我了,最后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