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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利先生在某个温暖的春日,于睡梦中永眠。
五个月后毛利夫人身体也渐渐衰弱下来,老人执意不去医院,我和雪辉便遂了她的意,每日推她在开满繁花的庭院散心。
她忽然示意我停下来,看着停在指尖的蝴蝶笑得灿烂,却也仅仅是珍惜地多看了几眼,然后放走了那只蝴蝶。
“真美。”
“可是它的未来在更远的地方呢。”她感叹。
在普通人类无法观察到的视野,死气渐渐爬满她的脸,她的笑容依旧那么温暖动人,只是呼吸越发艰难。
将灵草泡成的茶水递送到她嘴边。
顺从地咽下,呼吸顺畅了许多。
可这种灵草只能减缓病痛,无法返老还童,更不能起死回生。
她对我笑了笑:“谢谢你,雾仁。”
又说:“其实妈妈只要一想到死后也许又可以和先一步离去的家人见面,心里就对即将到来的那一刻没那么害怕了呢。”
毛利夫人伸出手,我便在轮椅旁半蹲下来,只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抚走我隐藏在平静面孔下不知从何而来的暴躁情绪。
“虽然有些无法弥补的遗憾,但妈妈觉得自己这辈子足够幸福了,有你们三个这么可爱孩子。”
垂下眼睫。
我将额头缓缓靠在了她的膝盖上,心中没有悲伤也没有难过,只是为她高兴。因为这并不是分离,而是团聚,手指轻轻攥住了毛利夫人的衣角。
毛利夫人依旧温柔笑着,眼泪却从眼角溢出:“傻孩子,哪有母亲会认不出深爱自己的孩子?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到了这个时候,才想起询问你的名字。”
“幸也,我叫幸也。”沐浴着清澈明净的日光缓缓起身。
能够降生在这个世界。
能够经历这样一场场美好的旅行
——无疑是幸运的。
注视着那张不再年轻、爬满岁月痕迹的却始终温暖的脸庞。
她的眼中清晰地映出年轻时的毛利雾仁的样子:纤瘦颀长的身躯,微微过眼的黑色短发、白皙的脸庞,以及沉静注视她的红眸。
“幸也,真是个好名字。”
“是幸也一直在延续雾仁的存在啊,一直以来谢谢你的照顾。怪不得你总是不愿意结婚,原来幸也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体会,妈妈还担心你会寂寞…… ”
抬手遮住她的眼皮,薄薄的黑雾附上她的眼。
“不会寂寞的。”
“你看。”
她眼睫颤了颤,再度睁开眼,就看见两只式神坐在院墙上,正无比热情地向这边挥手:“这边这边!夫人我们一直在这里哦!”
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毛利夫人看着那两个活泼的身影,放心笑了起来:“原来幸也眼中的世界是这样的啊,有这么可爱的朋友在身边,妈妈就放心多了。”
“你也同样是我珍视宝贝的孩子,身为母亲,妈妈希望幸也能永远幸福下去。”
她的声音逐渐减弱:“对不起,不能再继续注视你了……” 她的身体里散出白色的灵光带着留恋绕了我一圈最后飞向天空。
越发耀眼的日光中。
三个虚幻的灵魂向我微笑告别,然后很快泡影般消失在空气中。
我淡淡垂下眼,随手拭去被日光刺激出的液体。
……
白底红纹的狐狸面具遮住式神的神情。
菊一微微垂下眼注视着墙脚地面凋零的残花:“人类的生命虽然绚烂,却也实在太短暂了,在妖怪和神明眼中短得如同昙花一现。”
想到并不遥远的将来,纹次郎托着下巴惆怅了半秒:“真希望雪辉酱活得更久一点,这样就能陪我们更长时间了。”
……
因生出半神的孩子损耗了大量精气神,一崎日和只活到了四十岁,还没来得及看到孩子长大就带着遗憾离去。
藤崎浩人能带记忆转世,一崎日和自然也可以。
她的灵魂执念不够深切无法成为神器,而夜斗他们大概也不会想到我在一岐日和的灵魂上动了手脚。我在她的灵魂上下了禁制—— 当思念羁绊足够深,转世的一崎日和会再度想起前世的记忆。
熬死了所有相熟的人类朋友。
式神执意追随我,为此不惜散去所有力量退化回原始形态,离开世界前我将两枚小巧的式神蛋裹进自己的灵魂。
—— 祂们并不具备强韧的灵魂,如果不悉心保护起来,那两颗脆弱的蛋恐怕会面临被时空乱流压碎的结果。
最后我和仍在来往的老朋友告了别。
“我要去别的地方旅行,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 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