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卫煜带回将军府后,宁栀就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檐下雨打海棠,宁栀蜷缩在被褥里眉头紧锁。
梦境里,大仓正与北殊死战。
黄土飞扬,蹄声震天,双方处于胶着状态,谁也不肯退一步,萧暮剑指卫煜,“宁家养子,不,孤应该称你为大仓皇子。”
“殿下当真是好演技啊,竟把我也骗了去。”
“不知,那宁家女将,是否也是被你骗了个干净,才会落此下场。”
卫煜闻言怒极,巧妙避开萧暮的剑,执起大刀就向他挥去,对方躲闪不及,肩上落了伤。
萧暮吐了口血沫子,一双眼睛如狼般锐利死盯卫煜。
卫煜并不怵他,迎上对方的目光,言辞犀利,“你不配谈论她。”
语毕两人就缠斗在一起。
最后谁都没讨着好。
卫煜腿上中了一剑,萧暮手臂挨了一刀。
“小殿下,要不咱们退了吧。”
一旁的副将看着有些于心不忍,想暂且以退为进保留些实力改日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轻声提议道。
“不退,誓死不退。”
卫煜眼中烧着不灭的火,一想到雪地之中一袭红衣再也无法睁开眼唤他一声“阿煜”的女子,他就悔痛万分。
他应该早些表明心意的。
当初阿姐要嫁面前这个负心汉,他怎就不极力阻止,什么成全,愿卿幸福都是狗屁。
他只想她活着。
好好活着。
青衣少年单膝跪地,靠那把扎进地里的长刀死死撑着,一口鲜血从嘴里喷薄而出,他的眼里却满是执拗。
他绝不退,不退。
就差一点了,阿姐就可大仇得报。
那场战争,卫煜凭着一股子执念死死撑着,一次次挥刀,又一次次受伤。
最后,萧暮实在耗不下去了,因着体力不支,给了卫煜可乘之机,被他生擒。
大战告捷,所有人都退了场,只余卫煜倒在无边的荒漠上,笑声哀凄。
一声比一声怪诞,一声比一声悲凉。
他捂着腿上的伤口,身子整个团了起来,捂着捂着竟用指甲深深掐了进去,受伤的腿肉被抓烂,浸出好多血。
卫煜却似一点也感不到疼痛。
黑黢黢的眸子有些空洞。
天空忽地落了雪,一滴泪顺着少年清隽的眉眼滚下。
卫煜胡乱伸手抹掉脸上的泪,去接那洋洋洒洒落下的雪,他低声喃喃道,“落雪了,阿姐。”
声线温柔且惆怅。
大局已定,可卫煜曾赤忱的心在此刻,这个本应释然的时刻,显得空荡而又幽深。
宛若黑漆漆的触不到底的深渊,再无任何东西可以填满。
卫煜手心接了好几片雪,只感冰凉至极,他将脸埋进沙地,终是绷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雨势渐大,打落屋檐下海棠花的花瓣。
宁栀纤长浓密的睫翼轻颤,眼角一颗晶莹滑落,女孩缓缓睁开眼睛,她已分不清刚刚的那一切是梦。
还是上辈子就真实发生过的事。
心口处的窒息感愈发强烈,她抬手触了触面颊上的泪。
想起梦中哭到不能自抑的卫煜。
她只觉呼吸都变得沉重。
宁栀顶着十岁的娇小身躯匆匆下了床,连外衫都来不及穿,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去找卫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