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子夜,叶家人就抵达了A市。
在他们到之前的半个小时,陈筠缇和林露玄也仓皇赶到了医院。
只因为ICU给家属下了病危通知书,说是叶绍杰突然心脏停搏,意识丧失,情况危急。
后半夜的医院走廊冷得要命,陈筠缇陪林露玄在走廊坐了一会儿就冻得浑身发抖。
她的指尖发颤到停不下来,连牙齿都在打架。
太难熬了,那种站在死亡的边缘线眼睁睁看着里面的人逐渐失去呼吸过程,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不会懂。
走廊里有一家和他们一起等的病人家属,不知道里面抢救的是什么人,陈筠缇只看到一个五十几岁的大婶一直在低声哭泣,另外一个比大姐显得还苍老的男人则不停地在走廊里踱着步子,半刻也停不下来的样子。
火烧了似的急。
门突然被推开。
陈筠缇和林露玄以及大叔大婶都伸长了脖子。
面如死灰。
“4床家属在吗?”大概是在这里工作久了,早就见惯了生死,护士的语气早已让人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
林露玄紧紧抓着陈筠缇的手蓦地一松,整个人瘫在了座位上,只能靠大口大口地呼吸来控制几近失控的情绪。
像条本来已经被渔夫打捞起的鱼,又被其慈悲地扔回了水里。
她的眼底因长时间缺氧而猩红。
“姐,姐你别哭。”
陈筠缇心如刀割,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露玄。
可她们还不是最惨的。
四床家属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两夫妻齐齐围向护士,眼睛里都是祈求。
祈求命运不要对他们那么残忍。
“四床患者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去世时间零点十八分,麻烦您在这边签个字。”
老妇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家属请稍微控制下情绪,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一定要坚强。”护士将笔递给一旁的男人。
男人哆哆嗦嗦地接了,手却已经抖得几乎写不了字,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写完。
护士又嘱咐了一些接下来需要家属办理的事宜和流程,男人木木地听了,女人却只是哭,哭到站不稳,只能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服。
好容易写完,男人将笔还给给护士。
嘴唇在乱糟糟的胡茬下抖动,最后他还是没忍住,怯懦着张了口:“护士,我儿子他,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护士一边整理着手里的资料,检查每一个签名处,一边抬起头悲悯地看了男人一眼:“不痛苦,他最后时刻都是昏迷着的,走的很快。”
“那就好,不痛苦就好。”男人一边说一边抹着眼角不断流下来的眼泪,又努力笑着:“老太婆你听见没有,咱儿子是有福气的。”
两人这么说话间,ICU的门再一次从里面推开。
这一次,陈筠缇看到了一张移动的床,以及床上躺着的一个盖着整张白布的人。
那张白布有点短,所以他的一双脚就露在外面。
“别看。”林露玄一把把陈筠缇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她的背。
这种场面作为医生的她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不可承受的心灵重创,她不能让妹妹以后想起来这个场景都做噩梦。
—
十分钟后,叶家人全部抵达了医院。
走在最前面的是满脸焦急的叶芝齐夫妇,然后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叶芝桦和沈崇,再之后是叶允儿和叶芝菻扶着步履蹒跚的叶家老太太。
“缇缇。”还隔着很远,沈崇就叫了她的名字。
她在林露玄的肩窝里蹭了太久,脸上都是被她挺括的衣领硌的痕迹。
懵懵然回过头来,看见那张让她思念成疾的脸的瞬间,她就又委屈得红了眼。
“阿愈。”
这两个字一出口,旁边的叶芝桦就眯了眯眼睛。
“天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沈崇也不管全家人怎么看,径直走向陈筠缇,把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不由分说披到她身上。
“不用,我不冷。”
“怎么能不冷?外面零度了,这医院又没有暖气。”沈崇心疼地帮她把乱发别到耳后,当着全家的面把她搂入了怀中。
“陈小姐,玄玄,今天辛苦你们了。”袁眉赶紧走上前来拉住了林露玄的手,眼泪含在眼圈,但总体还算克制,没有失了叶家的体面。
“叔叔,阿姨。”林露玄朝叶绍杰的父母点了点头,态度客气而疏离。
但明眼人谁又看不出她早就哭红了的一双眼睛?
袁眉心中一动,继而又悲从中来,她那个可怜的儿子到底是什么命啊!
“玄玄,医生怎么说?”
“刚出了点小状况,现在还在抢救中。”林露玄如实回答。
“我的儿……”袁眉捂住了嘴,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让看见的人无不动容。
“你们先别担心,ICU下病危通知是很正常的,并不意味着患者真的救不回来,我们现在就耐心等待就好。”林露玄安慰道。
袁眉心中稍安,顺势将林露玄抱在了怀中。
“玄玄,小杰他真的很喜欢你,等他醒过来知道他你一直在外面守着他,他一定开心疯了。”
林露玄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很僵硬。
她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有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
“奶奶,你坐这儿。”叶允儿扶着老太太坐到椅子上。
叶家老太太已经满头白发,但是仪态和气质依旧非常好,即便坐在医院最简陋的金属椅子上,周身仍旧有种不容忽视的风华和气场。
细细看,沈崇身上也有外婆的影子,尤其是他那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简直和老太太如出一辙。
感受到陈筠缇打量的目光,老太太也转过头来,“你就是缇缇?”
陈筠缇心里一咯噔,心想她只不过偷看了几眼,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是,您好。”陈筠缇大大方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