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瞧着小娘子的穿着,猜她不是宫女,又想多打探点她的消息,便缠着人问其姓名。
“方才沈家姐姐叫你闻溪,也不知是哪个闻,哪个溪啊?”
姜淮红着脸拼命摇头,又像是被他吓着一样,连连后退几步。
裴珩不觉,又往前紧逼,却被裴璟拉住了手,斥道:“一点儿规矩也不懂,哪有追着姑娘家问她姓名的。”
裴珩不以为意:“我们还是小孩子嘛,不讲你们大人那套。”他又把注意力放在小娘子身上,问她怎么不说话。
裴璟过来,姜淮更紧张了,可她还是牢牢记得他的话,将自己的背挺得直直的,她又不想给裴璟留下什么坏印象,想开口说话,那嘴巴又不像是自己的一样,闭得紧紧的不敢张开。
完了完了,平时不敢说话,到了关键时刻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啊?”裴珩也只是好奇她是不是哑巴,可这样贸贸然问话好像会让人产生他在羞辱别人的错觉。
裴璟对弟弟直白的心思已是无语,说道:“她不是不会说话,是你吓到她了。”
“是吗?”小郎君摸摸自己的脸,心想是不是自己长得真的很吓人。
裴璟弯下腰来,对姜淮说道:“若是你想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便点点头。”
姜淮点点头。
“你叫什么?”
小娘子舔舔唇,声音糯糯的:“我叫闻溪,只是我不识字,不知道是哪个闻,哪个溪。”
裴珩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天哪,五哥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那声音,那表情,他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优待!
“没关系,等哪天我教你写。”裴珩信誓旦旦保证。
裴璟还是弯着腰说话,没办法,她实在太矮了。
“声音这般好听,真是如闻溪水潺潺。若是有人再问你话,定要声音响亮,也让别人听听这么好听的声音。”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闻溪,姜淮听到后朝那声音处一看,又看到裴璟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她吸了一口气,终于大声回应:“我在这儿!”
说完,人便跑了。
裴珩可惜地摇摇头,自己还没有和她多说几句话呢,正遗憾时,裴璟轻轻拍打了他的后脑勺:“以后没事别来慈元殿瞎晃!”
“为什么?”裴珩不高兴了。
裴璟没再说话,负手离开,小郎君又跟了上来,道:“听说二哥要回来,这事五哥知道嘛?”
大齐二皇子裴瑜西北守边十年,官家心疼儿子在苦寒之地吃红薯过日子,今年又发去一道圣旨,终于将裴瑜劝了回来。
官家多年未见儿子,此番他回来,要举办盛大的宴会来迎接,这不,离裴瑜回京尚有三月,礼部的人就轰轰烈烈准备着了。
裴璟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原本淡然的神色不免阴沉一些。裴珩没有发现五哥异常,还缠着人问二哥长什么模样。
小儿今年也才十一,最近一次见裴瑜那也是五年前了,当然记不清他的模样,只是这位高贵的皇子愿意放弃京中富贵的日子去西北守着,倒让他的兄弟们佩服不已,裴珩就是其中之一。
裴璟不愿多讲什么,只忽悠小儿几句,便将人打发走了。
等回了东宫,内侍来传话,说官家请太子去政事堂,还没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又要赶去被爹爹骂上一次,裴璟无奈摇摇头。
政事堂里还有几个官员在,君臣几人不知说到些什么,还在门外就能听到官家的笑声,等裴璟进去,太傅一行人才离开。
只是男人还没坐稳椅子,官家就问他此次到江南道一带,觉得那边民生民情,官员风气如何。
裴璟起身,恭敬道:“江南本是偏僻之地,幸有爹爹忧国忧民,如今其地政治清明,是为富庶……”好话才说到一半,男人便见官家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看着他。
裴璟知道今天不交代点什么定是过不去的,只掏出来前准备好的公文递了上去,原本他是不打算交的。
“江南道下有五州,有三州官员监主自盗,使公钱行贿者不下数十人,便是青州一地便高达一万缗,其余更不可知。”
圣人看着裴璟递上来的折子,幽幽道:“这三州监主自盗的官员里有不少姓梁的吧,怎么,没把你舅父的名字写上来?”
“儿臣以为写名字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杜绝此风气。”
儿子避重就轻的做法让皇帝有些不满,他随意将那折子一扔,看向裴璟:“你呀还是偏向你娘,只是你处处护着梁家,恐怕讨不了什么好。梁司鸣远在江南道,也不知道你这样为他思虑。”
裴璟如何听不出爹爹的嘲讽,大齐立国一百年,到现在已是第五个皇帝了,可也不知王朝中了什么魔咒,外戚干政,太后临朝称制之事发生过好多次,当今皇帝以史为鉴,忌惮梁家,奈何梁姓树大根深,一时铲除不得,便拿他这个儿子处处为难。
爹爹要削弱梁姓,娘娘却要壮大梁姓,二人拿他做文章,恨不得把这个儿子撕成两半。
裴璟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摊手道:“爹爹说该怎么办吧,儿子怎么做都是错,总归两边都讨不得好。”
因是储君,他年纪轻轻便为人老成,说话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连皇帝有时都要暗骂他一声老狐狸,今天总算有点少年的样子,这赌气的模样让皇上想起了小时候的裴璟,每每做什么事失败了,他就赌气难过不理人,一蹶不振。
有谋略,却还远远不够,有胆识,担当精神却不足,总归一句话,到底太年轻,又养于深宫妇人之手,还需多多历练,这便是皇帝对这个儿子的评价。
他起身过来,亲自给裴璟斟茶,才坐在旁边与他说话,君臣关系好像消失不见,只有一对最普通的父子谈话聊天。
圣人问他,何必要两边都讨得好?
裴璟觉着爹爹明知故问,又不说话。
圣人笑了:“我不是逼你站队,你再把我的话好好想想,是讨得我的欢心重要,还是讨得皇后的欢心重要。”
这个问题在裴璟心中出现过无数次,可他一直没有找到答案,面前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