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婴孩哭声太大,还是那七梓丸生了效,裴瑜看到床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
他昏迷许久,不适光明,不过才睁开眼睛便又闭上了。
身子上的伤痕还在作痛,尤其是余毒未清,更加剧了他的痛苦。
脑子一片混沌,不是现下身在何时何地,只听到旁边好像有婴儿啼哭。
婴儿?哪里来的小婴儿?
裴璟脑子昏昏沉沉,却又在胡思乱想。
他勉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间看见裴瑜站在自己面前。
头好痛……
裴璟闭上眼睛,想把那痛意驱赶出去,可总能听到那小婴孩的叫声。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手却不由自主朝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摸去,可不摸不要紧,一摸吓一跳,手下是满满的柔嫩的触感,指尖一湿,感觉被人含在嘴里,突然,他觉得自己的食指有些微痛,像是被人咬了。
被人咬了……
裴璟一个惊醒,猛然从床上坐起,他这动作太猛烈,本来在好好观察他情况的裴瑜也被吓到,只往后退了一步。
这动作不止吓到了裴瑜,还吓到了孩子,本来已经收了哭音的小娃娃又慢慢哼起来了。
裴璟已然清醒,他直起身子朝床里头看去,竟真见一个小奶娃睡在旁边。
她看着裴璟,眼里都是好奇,见他醒来也看着自己,竟忘了哭泣,突然咯咯咯咯笑了起来。
眼里都是泪,嘴巴却是笑得大大的,怎么看怎么滑稽。
裴璟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眼中是不可得的震惊,他一向擅长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可偏偏
这回漏了馅儿。
四个月的小娃娃眉眼已经长开,那鼻,那唇,那眼,哪处不像自己。
裴璟指着她,再看看裴瑜,竟不由得杵着床往后移了移身子,像是有些害怕,已是一句话也说不清了。
裴瑜好心把孩子抱过来放在他的身上,道:“信上不是说了要给你一个惊喜,喏,这就是。”
裴璟呆愣,脑中想的却只有姜淮一人。
“我……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不知道她有了身孕。
“她本来以为娘娘迁陵你会回来,想着那会儿告诉你,可惜没想到回去的却是我。”
裴璟闭眼,心中唯有千万般后悔。
莫说是娘娘迁陵那会儿了,当初来北地时路过上京他就该去看看她。
可为什么不去,不过就是气她离开自己罢。
若那时去看看她,是不是就能知道她有身孕的事了,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他对姜淮亏欠良多。
十月怀胎,女子辛苦岂能道尽,何况这还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既失了丈夫之责,也失了父亲之责。
小奶娃高兴得很,她抓着裴璟的衣服想在上面打滚,男人一直盯着她,才瞧见她翻身,立马警觉地伸出手来扶着,怕她掉下去,眼中的紧张叫人一眼明了。
即便是亲女儿,裴璟还是需要些时间来适应,何况他才刚醒来,裴瑜一笑:“行啦,我让人进来再为你好好看看,这女儿就留着你好了再看。”
他将小娃娃抱起来颠了颠,还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有些舍不得,伸手想要把她抱回来。
女儿?是个小姑娘!
裴璟嘴角弯弯,本来泛白的脸色稍稍有了点喜色,他想要再看看她,却见裴瑜把孩子抱在一旁站着。
苏提香带着几个大夫进来为他把脉看诊,最后众人一致得出结论,裴璟身上尚有余毒,可惜不足为患,再过些时日就能消除了。
众人松了口气。
当朝太子若是在这里出了事,他们谁能有好果子吃。
傅庭走在裴瑜身边,向他禀报太子遇刺此事:“那刺客是个侏儒,伪装成了孩子袭击太子。
被我们抓了后,本来想从他嘴里知道解药,可此人性子颇烈,使了酷刑也不招,甚至几次想咬舌自尽。”
听到侏儒二字,裴瑜一顿:“带我去看他。”
裴璟换上衣服,即便身上伤口未愈合,他还是想去看看孩子。
小奶娃已经吃了奶,现下困得很,只闭着眼睛在床上呼呼大睡。
傅庭府上没有她这样大的孩子睡的地方,所以她一个小奶娃就占据了一张大大的床,一小一大的对比,更让裴璟心生怜爱。
初为人父,他虽觉得有些不习惯,可心中的欣喜之情却是溢于言表。
那嘴角总是弯弯的,怎么也放不平,待看着婴孩啃着指头的样子,更是心都化了。
天底下竟还有这么可爱的孩子,而且这孩子还是他的!
自豪、欣喜、满足,他仿佛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想去摸摸那小脸,又怕吵醒她睡觉,最后只能把她的小手从嘴巴里拉出来,轻轻握着。
即便睡着了,可小娃娃却是有所回应,那手儿慢慢握起,紧紧拉着裴璟的食指不放开。
裴璟再也忍不住,朝她额头上亲了亲,鼻下尽是她的奶香味,男人忍不住叹息,都是他的错,才与她白白错过四个月。
又想起尚在上京的姜淮,裴璟心又疼起来了,孩子不在身边,她现下该有多难受!
对孩子的怜爱之心更甚,他轻轻抚着那娃娃柔软的头发,只恨不得把她的一丝一毫都刻在心上。
门轻轻被人推开,裴瑜进来,看着这父女情深的画面不无惆怅,他也想女儿了。
“这孩子小名大名都没有,姜淮说等你见着孩子,要你取一个名。”
裴璟看着面前白生生的小奶娃睡得正香,只道:“小名就叫团子吧!你瞧她,脸是团的,小手也是团的,多么好看呀!”
裴瑜扑哧一笑:“倒是不错。”通俗易懂。
“至于大名嘛”,他终于舍得回头看了一眼裴瑜,也是笑得甜腻,“其实我早就想好了,以前和她待在宣州,我便想好我们孩子的名字了。”
他亦曾无限憧憬过以后的日子,那时他便想,倘若他们有孩子,无论男女,便名晏溪。
“裴晏溪?可有什么含义在?”